等贏舟去了廚房,他才把手從自己臉上挪開。果然很沒出息地見血了。
難不成是上次飯局海參吃多了?丟人。
裴天因趕緊拿餐巾紙擦了擦。然後做賊心虛地把紙團子丟進垃圾桶。
贏舟去廚房燒了點熱水,把蜂蜜在水裏化開。然後端到了裴天因跟前:“先喝點。”
這蜂蜜水真是甜滋滋的。一想到居然是贏舟給他泡的,味道好像更甜了一點。
裴天因癱在沙發上,眯起眼,像一隻滿足的大貓。
贏舟把打包好的一疊疊票子從書包裏拿了出來,整整齊齊疊在台上:“這裏有一萬。之前借的八千外加房租。”
裴天因點著頭:“嗯,好。然後呢?”
贏舟目光略微飄移,說話難得有些吞吞吐吐:“我,每個月會付房租的。可以讓我……繼續住在家裏嗎?”
或許是很難得到回應,贏舟從小就學會了壓抑自己的情緒和需求。在所有人嘴裏他都是個聽話且懂事的乖小孩。乖小孩在有需要時,總是因為害怕被拒絕而幹脆不說。
而現在贏舟說了出來,說明他對裴天因的需求已經超過了他被拒絕後會感覺到的無助和羞恥。甚至遠超過。
裴天因不懂那麼多心理學知識,他隻覺得自己心軟的一塌糊塗。當場就想答應下來。
但——
“不行,最近不行。”裴天因很冷酷地拒絕了。
贏舟是想過被拒絕的,但總覺得不至於被裴天因拒絕。
以至於真聽到拒絕的話,像是悶頭一棒。
他有些難堪。為自己想當然的自作多情。人家憑什麼收留你?但更多的想法卻是他為什麼要拒絕我?明明在一起的時候那麼開心。
他站起身,打算往房間裏走。結果還沒走出兩步,裴天因從背後拉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拽回沙發上。
裴天因很抓狂,還有些說不出的惱怒:“你就不問問為什麼啊?”
他心思其實很細,不是那種悲傷春秋的細膩,而是敏銳。
裴天因很清楚,要是什麼也不說,那他們才是真的沒未來了。贏舟是被拒絕一次後絕對不會嚐試第二次的那種人。
贏舟坐在沙發上,茫然地望著他。
裴天因破罐子破摔,氣急敗壞:“因為我喜歡你贏舟。就是想親你想摸你想草你的那種喜歡。我知道你最近家裏人去世了你很黏人,我存了這種心思,我不能裝什麼也沒想過你懂嗎?我需要一點時間調整心態!”
雖然都說什麼論跡不論心,但裴天因實在說服不了自己。他可以接受一段無妄的戀情,但一直陷在苦戀裏也會覺得疲憊和痛苦。他是正常人,有感情需要。贏舟當然也回饋給他了,可不是他想要的那種感情。
他不能飲鴆止渴。
裴天因一口氣說完,感覺胸口是暢快了,喉嚨又堵得慌。
他自暴自棄地背對著贏舟:“好了,就這樣。我不討厭你,但現在我們不能住在一起,這種隱瞞對你不公平,而且我也需要一定的時間和空間去冷靜。你明白嗎?”
贏舟會怎麼想,又會怎麼說?會不會覺得他見不得光的心思很惡心,臉上會不會露出恍然又厭惡的神情?
裴天因不敢想。
贏舟看起來是徹底懵了。坐在沙發上半天沒個反應。
裴天因的目光捕捉著贏舟臉上的表情,以試圖窺探到對方的想法,但贏舟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贏舟一直都是那樣,總是平靜的、冷淡的、疏離的。隻有很少很少的時間裏,才會漏出一條缺口。供外人進去參觀一下,卻沒人可以長時間留下。是裴天因不信這個邪。
“我知道了。”贏舟開口,“你之前態度突然冷淡,也是因為這個?”
裴天因心想那不是因為你恐同嗎,要知道男同竟在我身邊還不嚇死。
“是。”他認了。
贏舟繼續追問:“什麼時候喜歡我的?為什麼要喜歡我?有什麼原因嗎?”
他詢問的語氣不是揶揄,也不是嘲諷,就是單純的疑惑。
裴天因有些惱羞成怒,還有些抓狂:“你寫數學題呢?我哪知道!”
愛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又甜又酸。想要得到回
應?想占為己有。為什麼偏偏是贏舟,不是別人?
裴天因不知道。他很少對人談起贏舟,隻是想起他就忍不住高興,他瑣碎的生活因為和贏舟一起度過變得充實、完整。有天他醒來,贏舟還在睡覺,窗簾沒拉嚴實,一縷火熱的陽光從外麵傾斜而來,落在贏舟的臉上。他記得自己的身份,忍了又忍,才沒有貼過去吻贏舟。隻是小心翼翼又虔誠地拂去贏舟臉頰的長發。
那瞬間裴天因想,命運待他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