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序章(1 / 2)

萬物有靈。

時至今日,那多依然對此深信不疑。從而把絕大多數時間都用在了對靈異事件的“研究”、“鑽研”上,有事沒事都會到村口的書攤上淘稀奇古怪的書籍,立誌做一個探險家,忘卻了自己本來是想朝美術界進軍的。

有人說改變誌向好像賭博,賭贏了贏得半生榮譽,賭輸了便可能走向萬劫不複,所以顯得極為重大。但其實那都是由果推因的馬後炮,對於絕大對數人來說,改變誌向隻是隨心所動罷了,好比那多。

誌向變更,他卻沒有放下畫筆。隻不過近一年來,他隻做寫生,而且寫生對象從未改變--自己家。臥室、客廳、閣樓,這樣的寫生作品已經在書桌上疊成了厚厚的一摞,遮住了半扇窗戶,這還不包括六年間多次被清理掉的作品。而自己肥胖,也被歸結為長時間作畫不運動。

那多喜歡拿出兩張同一地點畫自不同時間的作品比對其中不同,經常如此,使得自己成為班級裏“大家來找茬”遊戲的頂尖選手,但是他的目的顯然不在此。

果然,還是移動了。

那多拿著剛創做完的寫生作品,在心中道。畫麵中的閣樓線條散漫、不經意,但位置準確無比,好像是把閣樓按精確的比例縮小反應在畫紙上。

重點勾勒的是閣樓裏放置的物品。笨重斑駁的儲物箱、牆角閑置多年的腳踏車、各種年代久遠的包裝盒……

與幾天前畫的閣樓相比,儲物箱朝東麵略微移動的幾寸,最大的包裝盒上下顛倒放置,腳踏車變化不明顯,隻不過脫落的油漆碎片被壓在車輪下,掙紮般從扁平癱軟的車胎下鑽出一點邊角。如果不是經過仔細的對比,誰能留意到這細微的變化?仿佛屋中的事物化成微觀的粒子,無時無刻不在劇烈地運動著,等到那多觀察時,運動在宏觀上累積成微小的位移,蠢蠢欲動的它們,誰知道它們會帶來什麼?

半年前,那多開始留意到房子裏的這種異常情況,物品仿佛生出腳來,自我改變著方位。有時吃準了東西在某個方位,卻如何也找不到,等到放棄之後,它卻悄無聲息自己冒了出來,成為不經意間的收獲。

當然,酗酒的父親更不會在意這種情況。那多甚至想,該不會就是父親幹的吧,隨意丟放東西,醉醺醺回到家的他事後忘記也很正常。

直到那多從兩幅寫生中看出端倪,最誇張的是母親生前製作的發音盒,孤零零地立在客廳桌案下,被桌腿的陰影遮蓋。那多清楚地記得它本來是被小心地放在抽屜裏的,自己親手給發音盒包上的黃色錦布,如今黃布不知所蹤。而那幾天父親出差,家裏隻有自己。

於是,他繼續著這樣的寫生,盡管數碼相機已經普及,完全可以按下快門記錄,他卻堅持用作畫的方式來對比,仿佛是用雙手去感受房屋的每一個角落,或許是錯覺,他的雙手甚至感受到呼吸般的起伏之感。

眼餳骨軟,分不清是夢是醒,那多隱約聽到細細簌簌的聲響,夾雜著輕微的物體碰撞聲,從客廳裏傳出。

是父親嗎?不對,他早睡下了,沒喝酒的情況下,雷打不醒的。那多心中念道,思維稍微清晰,但是整個腦袋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霧,鼻子裏黏糊糊的,好像有一種奇特的味道經過凝結後塞滿了整個鼻子。

然後,耳邊傳來了音樂聲,很輕很輕,如若不是那多用心去傾聽,很可能被大腦過濾而忽略掉。

那多記起來了,這是母親的音樂盒發出的聲音,雖然那多時不時還會給它上些潤滑油、做做清理,但是音樂盒實在過於陳舊,除了破音、走調,它已經無法演奏出悠揚的樂曲。聽著聲音,那多仿佛能看到音樂盒內部那生鏽的零件、齒輪艱難運作的情景,齒輪與齒輪間艱難咬合,發出碰撞、摩擦聲,十分刺耳。

母親的音樂盒怎麼忽然響了,莫不是遭賊了麼,他赤著腳輕輕走到房門邊。

房門緊閉,不知道是否剛睜開眼、眼睛尚且迷糊的緣故,那多看到眼前似乎有奇特的白氣,這白氣直接從他的氣管進入,順著神經中樞傳到了大腦裏,然後像一塊白布一樣蒙在了大腦上,那多始終覺得有些昏昏沉沉,仿佛很多大腦功能因為被布遮蓋而無法開啟,處於麻痹狀態。

這好像是種迷藥。他忖道,好在他有開窗睡覺的習慣,迷藥在臥室裏濃度並不高。

那多背部緊貼牆壁,同時伸出右手輕輕開門,音樂的聲音增大許多,刺耳之極,像有兩把生鏽的刀刃在空中對砍、摩擦。雖然是夏季,肌膚與牆麵貼合,寒意還是湧入毛孔遊走編那多全身,這下那多徹底清醒,打了個寒顫。

黑暗中望去,並無多大異常,隻是母親音樂盒的聲音還在繼續,是從父親屋裏發出的。

難道是父親思念母親,所以轉動音樂盒?那多想,呼喚父親,父親卻毫無反應。

不會出什麼事吧?一念至此,那多悄悄進入父親臥室,立刻聞到一股衝鼻的酒氣,適應了黑暗的眼睛看到父親的腹部起伏不斷,這才放心下來,那音樂盒則是擺放在臥室門邊,刺耳的音樂就像鬧鍾的鈴聲,要不是喝高了酒,父親又怎麼能入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