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稚杳咯噔了下,心跳狠狠錯亂一拍。
怎麼回答,說自己居心叵測,接近他就是想要利用他?她瘋了才會實話實說。
“我想和你交朋友,跟這件事無關。”蘇稚杳一口氣不喘,硬著頭皮作出回答。
賀司嶼由下而上,徐徐審視過她的臉。
他的目光有如萬箭,眼皮底下無秘密,能強橫地箭箭穿心。
這般眼神磨得她神經發顫。
蘇稚杳不得不先發製人,倏然仰起臉,雪亮的瞳眸間,眼波氤氳,語調含著勾人而不自知的軟音,
“你不相信自己的魅力嗎?”
她麵朝貓跪坐著,雙膝虛虛抵在他大腿側,兩人原本就挨得很近,四目相對,她表情的每一個細枝末節,都能清晰落入他眼底。
在他靜如深淵的注視下,蘇稚杳睫毛簌簌眨動,心跳難平。
這回她是真說謊了。
不知這麼對視了多久,他突然低低一聲哼笑,迫人的目光終於從她眼睛裏撤開,斂眸去看腿上的貓。
蘇稚杳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她恍然意識到,隻要自己懷揣蓄意,在他麵前,內心就有難免的怯懼。
寬鬆的睡袍加重了他身上的慵懶感,賀司嶼手掌隨意撫著布偶貓,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壓根不信。
蘇稚杳摸不準他的態度,氛圍也有些微妙,唯恐再留下去他要追問,思索之下,她扭捏地說:“那我先回去了,楊叔和小茸還在停車場等我。”
靜默兩三秒,賀司嶼麵不改色,喉間平淡地“嗯”出一聲。
她起身,繞到後麵走向門口。
腿邊那塊陷落的軟皮沙發緩緩彈回原樣,賀司嶼從始至終都沒有抬頭。
拖鞋的趿拉聲沒幾下就戛然而止,安靜短瞬,耳後忽然響起女孩子輕輕試探的聲音。
“我和Saria明天約在琴房,可我有點兒怕生,怎麼辦啊賀司嶼……”
她的嗓音像浸在煙雨裏的啁啾。
抓心,昵人。
賀司嶼轉過臉,睨去一眼。
她並著細直的長腿站在後麵,雙手揣進大衣口袋,下巴低在厚毛領裏,眼睛往上抬,這樣的角度望過來,很容易讓人覺得是在對他發嗲。
不過她語氣和眼神中那小小一點嗲意無比自然,仿佛憑他們的關係,他是她可以隨意嬌嗔的對象。
“你想呢?”賀司嶼靜靜看著她。
蘇稚杳抿出淺淺笑意,聲線細柔,聲音放得很輕:“想你陪我。”
賀司嶼偏著頭瞧她半天,突然察覺到這姑娘支使他支使得越發的自然。
他低聲問:“當我是許願池麼?”
蘇稚杳今晚不太敢再得寸進尺,很小聲地回“沒有”,蔫蔫回身。
剛走到門口時,接到小茸的電話,說是馬路對麵有家咖啡店,問她要不要喝巴拿馬,暖暖身子。
她的習慣,下午四點後,絕對不進食任何可能導致失眠的東西。
但當時蘇稚杳沒拒絕,隻喪氣地說了句:“不加糖,苦一點。”
後半句還要故意回頭,衝著客廳的方向,再接著說:“像我的命一樣苦——”
“哢嗒”的開門聲隨在她話音後響起。
賀司嶼低頭看著貓,倏而被惹得笑了。
布偶貓純正的杏仁形藍眼睛巴巴和他對望。
——它叫窈窈。
——窈窕的窈。
賀司嶼勾勾唇角,修長指尖輕撓兩下它的下巴,低喚:“二窈。”
小貓像是接受了這個名字,兩隻粉肉墊軟軟踩著他,腦袋黏糊糊地扭在他掌心。
沒靜半分鍾,趿拉的聲響飛速離近。
不等賀司嶼回頭看一眼,去而複返的女孩子已奔回到麵前。
她驀地彎下腰肢,臉朝他大腿的位置壓,一下子埋到了貓貓毛茸茸的皮毛裏,貪戀地蹭了兩下,緊接著便起身,扭頭向門口跑回去。
語調親昵地丟下一句——
“晚安!”
一道清脆而果斷的關門聲。
來去都風風火火,那聲晚安,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
她不在,屋子裏的聲音一下全消停了下來,反差太大,頓感四周靜到極致。
貓尾巴揮過來,擺過去,掃在賀司嶼的手背,蓬茸地纏著他。
軟糯糯的喵嗚聲,這時候格外撓心。
他思緒難得沒定住,脫離自己的節奏,無端回憶起京台專訪結束那晚,在國貿電梯間,那幾個女人的話。
說她今天在圈子裏這麼風光,就是因為玩兒得一手好欲擒故縱,把男人都迷得團團轉。
迷得團團轉麼?
賀司嶼斂著黑睫,莫名開始回味起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