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一通電話臨時把Saria帶出琴房,無意給兩人創造了短暫的獨處機會。
望見Saria的身影在門廊消失,蘇稚杳撫撫心口,平複心情,長舒一口氣:“嚇死我了。”
賀司嶼轉頭看她。
她今天梳了個公主盤發,耳鬢別著一隻水晶發卡,眉眼之下那張白淨的臉細膩無暇,越發顯得幼態。
他心想,果然還是個小女孩兒,畢竟怕老師是小朋友的天性。
“在我麵前,不是挺伶牙俐齒的?”賀司嶼不緊不慢地說道。
那是因為對你心懷鬼胎。
真心話當然不能說給他聽,蘇稚杳含糊應聲:“那我們都這麼熟了……”
賀司嶼很淡地抬了下唇。
女孩子這些小心思,於他而言無傷大雅,他似乎已經習慣佯作不見,隻不鹹不淡問:“可以了麼?”
蘇稚杳迷惑幾秒,反應過來,他是在問她,接下來自己能不能應付。
“你是特意過來陪我的嗎?”蘇稚杳回眸笑,仰望過來的一雙眼睛亮得不成樣子。
對視頃刻,賀司嶼便若無其事移開眼,拎起那隻玻璃杯,輕輕一抿,目光落在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路過。”他不苟言笑地回答。
蘇稚杳狐疑覷著他:“從琴房路過?”
恰在此時,門被輕輕叩響兩聲。
蘇稚杳循聲回頭,就見徐界立在門口,手裏拎著一隻貓包。
“先生,檢查都做完了,很健康。”
賀司嶼略點了下頭,淡“嗯”一聲。
蘇稚杳還沒明白他們話的意思,先望見貓包的透明罩裏,探出布偶貓毛茸茸的可愛腦袋,它伸出肉墊貼在透明罩上,喵嗚地叫。
她半驚半喜,碎步跑過去,打開貓包,把貓貓抱出到懷裏,回首問賀司嶼:“你怎麼把妹妹帶出來了?”
工作上延續的習慣,這類小問題,徐界本能替他作答:“蘇小姐,先生是吩咐我,帶二窈到寵物醫院做全身體格檢查。”
“噢……”蘇稚杳了然。
順著這話,她不由想到,原來他真的隻是路過,隨後又意識到自己昨晚考慮不周,都忘了體檢這回事。
接著,蘇稚杳陡然恍過神,瞪住徐界,一聲惱嗔擲地:“二窈?”
徐界整個人一激靈。
他隻是跟著老板這麼叫,不明白哪裏出了錯,惹得這位大小姐不高興。
徐界琢磨得速速逃離這是非之地,站姿無辜又拘謹,對她身後那人道:“先生,我出去等您。”
然後朝著蘇稚杳一頷首,果斷轉身離開。
蘇稚杳短靴踏出噠噠的聲響,跺回到賀司嶼跟前,下巴揚得高高的:“什麼二窈?”
她一臉要和他算賬的模樣。
賀司嶼唇邊很輕地浮出一點笑痕,很快又被壓回下去,坦然反問:“貓,不是送我的?”
蘇稚杳聲音一啞,別扭了會兒,才不情不願小聲:“是送你的,怎麼了?”
“我的貓,我有起名的權力。”
“……”
他的姿態一如在商界毫不費力掌控全局的時候,誰都別想從他那裏討得一點好,真要辯論起來,蘇稚杳到底不是他的對手。
她不與他正經爭論,低頭摸貓,微微鼓著兩頰,咕噥:“你才二……”
光說說不解氣,蘇稚杳想瞪他。
結果一抬眼,這人還在喝他的破茶,欣賞窗外風景,唇邊依稀有淡淡笑弧,日光鎏金一般灑在他身上,好不悠閑自在。
蘇稚杳越想越窩氣,踮腳舉高懷裏的二窈,捏住一隻貓爪,猝不及防往男人右臉一拍。
沒什麼力道,隻是按壓了下。
小貓的肉墊摁在臉上,軟軟的,賀司嶼莫名回過頭:“幹什麼?”
蘇稚杳的骨氣隻有一秒鍾,被他漆深的黑瞳一凝住,她心就虛了,抱緊二窈悄悄退後半步,沒膽再造次。
但又不是很服氣。
於是她用最慫的語氣,弱弱嗆著最敢的話:“打你。”
賀司嶼看著她,似笑非笑一嗤。
小姑娘完全就是隻初生的牛犢,無知無畏,沒有節製地在試探猛獸的底線。
蘇稚杳挑起一點眼尾,偷瞄他,見他神情無異樣,又笑眯眯地貼近回半步。
“你剛剛和Saria前輩都在講什麼呢?”她岔開話題後,忍不住露出疑神疑鬼的表情:“真說我是你女兒了?”
賀司嶼斂下眼睫,目光慢慢垂到她臉:“怎麼。”
因體型差距,每回麵對麵說話,總有種他居高臨下審視她的感覺。
蘇稚杳昂著一張懵懂的臉。
他頭低了低,臉壓近,氣息也跟著壓下來,熱在她鼻梁,近距離直直看進她的眼睛,聲音放得很輕:“你有?(戀父情結)”
在美國那幾年,蘇稚杳被周圍開放的外國女同學們潛移默化,知道不少另類的性知識,其中她們最熱衷的,就是與老男人的daddy文學。
稱呼男朋友,不叫,要叫daddy,她們說,這是情.趣,尤其是在情.動求饒的時候。
蘇稚杳不理解,隻覺得變態。
可是很奇怪,這種變態的詞彙,一經過他顆粒感的嗓音,居然讓她感受到了一絲迷人和刺激。
蘇稚杳呼吸放慢,耳垂一點點紅起來。
她低眉順目,收斂了。
賀司嶼翹了下半邊唇,沒再捉弄她,直回腰背,神情恢複一貫的正肅:“說你是我私下關係不錯的妹妹,Saria已經二十多年不收門生了,教你是情分,自己聰明點。”
蘇稚杳感覺自己被內涵到了。
她方才還說,和他是朋友,現在想想,確實是她人情不太練達。
“喔。”蘇稚杳應聲,從方才的羞恥中緩過來,兀自喃喃反駁:“那我也沒有戀兄情結……”
賀司嶼哼笑:“還有事沒事?”
“沒了。”
“嗯,貓放回去,我走了。”
他不是什麼閑人,無疑是要去分公司,蘇稚杳不多留,隻乖聲乖氣地問他:“那你晚上回梵璽的時候,能順路來接我嗎?”
“我們一起回家。”她語氣酥酥的,凝著他溫軟淺笑。
賀司嶼打量她片刻,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才凜起眉:“還真要住我那?”
“我們不是說好的嗎?”
“我幾時同你說好?”
“昨晚啊。”蘇稚杳理所當然,揣著明白裝糊塗:“你又沒拒絕,沒拒絕那不就是答應,你現在是要反悔嗎?”
她一張小嘴叭叭叭的,賀司嶼一個字都還沒能插.進來,便又見她眨巴著水盈盈的眼睛,委委屈屈:“我已經和家裏鬧翻,行李都搬到梵璽物業了……”
她埋怨起人來總是很有一套,語調又輕又軟,那可憐的模樣,叫人非但反感不起來,甚至心還不受控地無限往下軟。
好像他今天不答應,她就成了無家可歸的孩子。
賀司嶼頭突然有點疼,鼻息透出一聲沉沉重歎,糾纏不出結果,懶得再管:“自己睡客臥。”
蘇稚杳笑意瞬間又蔓延回整個麵部。
“賀司嶼,你對我真好!”她愉快,去揉二窈的腦袋,一言一語聽著比蜜糖還甜:“我不在,你要好好陪ta哦。”
這是他遇見過最難纏的女孩子。
“盡量。”賀司嶼沒什麼情緒地應一聲,沉了口氣,擱下玻璃杯,準備離開。
下一秒,卻見小姑娘滿臉單純地望過來。
麵著落地窗,光亮將她漂亮的眼瞳映成透明的琥珀色,清澈如玉石。
她笑起來,齒貝齊白,眨眼的姿態間含著一點討喜的嬌嗲,和小小的黠意。
“我在跟妹妹說話,哥哥答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