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次是來找倩娘的（翠怡軒的姑娘都這麼稱呼倩如），是向她找一種很重要的東西，事關小妹的性命，所以我現在必須立刻上樓去了。”我立刻擺出很認真的表情，想趕緊擺脫汐夢。
“找倩娘？好吧，看你今天乖，就饒了你。下次定不會輕易放了你，不陪我，我去找倩娘，你們也不得安生，哼……”汐夢喃喃地說道，幽若蘭花的指尖點了一下我的額頭，散著牡丹的花香慢慢消失了，汐夢收斂目光，托著長長的裙擺，在樓梯口漸漸消失。華美的軀殼裏她內心深處也不過是小孩子罷了。孫何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看來他對聽我倆鬥嘴很沒興趣。
二樓倒是安靜，就看得見緊靠著我們的樓梯口處，有一個和我一般大的少年在獨自飲酒。孤獨的樣子略顯寂寞，衣著不是十分豔麗，看樣子不是富裕的人。但倚在凳子旁邊的琴袋與他的身份極不相符，因為那琴袋所用的絲綢是上好的姑蘇絲綢。
“這位倒像個奇人，我去探探他的底細。”孫何被他的樣子撩起了興趣，也不顧找倩娘的事了，笑著走了過去，“這位兄台，可否討杯水酒喝？”
“當然了，可以一起喝幾杯。”那人看樣子倒是爽快，倒是有幾分玩世不恭的滋味。無邪的笑容真是叫人沒法說什麼。
“兄台貴姓，來自何地？”
“嗯……我姓朱……不對，姓範，應邀來這個鬼地方赴會。最不喜歡雨，偏來這麼個天氣說下雨就下雨的地兒。我隻想找個地方喝酒，看這個地方的名字很文雅的，就進來喝些酒，歇息一下。結果那個老奶奶竟然問我找哪個姑娘？我纏不過她，隻好買了些酒，躲到這兒來了，嘿嘿。”孫何隻是在一旁賠笑，隻是問了一句話而已嗎，他竟然回答了這麼多，要是玉英是男兒，好像也會像他一樣。
“喂，那邊的兄台，是和他一起來的吧，”他當然是孫何，那邊的自然是指我了，“過來坐坐，喝杯酒吧，我請！”
“我嗎……”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多餘的時間可以浪費了，我看一眼孫何，他已經走過去跟少年高興地談天說地，大有“此生得君一知己死複何憾”的樣子，無可奈何，我隻好拱一拱手:“我還有事，失陪了。”說著立即向著三樓的紫蓮雅居走去。
“真是掃興，這世上竟還會有不愛酒的人！”那少年嘴角抽搐，舉得挺尷尬的，接著又與孫何聊了起來。
我在九曲回廊裏走著，不遠的地方飄來了若有若無的心字沉香。翠怡軒的姑娘隻有她是如此癡醉於沉香。倩如的世界總是給人一種不可接近的感覺。
“一二三……”回廊的倒數第三間便是紫蓮雅居了，帶我來的龜奴識趣地退了下去。我停在了她的門口，誰知還不等我來口，裏麵竟先說了話，“既然來了，怎麼不進來？”
我有些吃驚，倩如是很少主動說話的。一般多會是我問一句她答一句，更多的時候隻點頭和搖頭。其實我已經是幸運的，對別人說的話更是微乎其微。我也嚐試過問過她的過去，但沒有得到回答。好奇的我甚至用她的口吻，用詞的形式，臆造過她的過去（《晝夜樂》後文提到）。
檀木窗花摻著沉香的氣息，好像在訴說的不盡的憂鬱。我踏進門檻，金獸爐中香已燒盡，一縷青煙散在空中。紅色的波斯毛毯貪婪地臥在地上，與倩如的性格形成了極大的反差。透過窗子，漫天的雨點劃過烏雲像精致的碎片灑在黑乎乎的傷口，帶著些許傷感在屋中蔓延。淡紫色的窗簾懸在窗邊，將這個小屋裝飾得十分溫馨。站在窗前聽雨的她回過頭來，頭發輕輕隨風揚起，整齊的劉海兒與黛眉相映，盈動的唇兒在淡紫色的麵紗後麵若隱若現。冰冰的瞳仁吐出淡淡的思念。她冰豔的美，與玉英絲毫不同。她腰間的玉玨，憾如缺月。倩如沒有說話，她的臉隔在麵紗裏，看不清，隻她雙眼轉瞬即逝地閃出了灼灼的光。麵紗的一角不是很清晰，上麵像是有一條小蛇。
“倩如，怎麼知道我會來的，真是厲害！”我不知覺得讚歎，其實心裏更多地是不知道說什麼是好。麵對她的話，很多人都會覺得不自在。
“你來了，我當然知道。”倩如短短地說。隨即轉身，款款坐到床沿，手裏挼著帳邊的流蘇，看著我。
我頓了一頓，說：“倩如，我這次來，是想向你求一件事……那個，不知道你有沒有，那個紫凝香。我小妹被惡人打傷了，淩紫師傅說……隻有紫凝香才能救她……”忽然我又覺得太唐突，還沒知道倩如有沒有紫凝香便說求，心裏一窘，再加上急迫，嘴上便笨了。倩如轉過頭，自顧自靠在床沿看窗外，也不知道聽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