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的春杜鵑已經謝了,石階下幾盆山茶開得正好,卓青種在花圃裏的玫瑰花苗也長高不少,若仔細尋找,還能在綠葉掩映間發現一兩隻玲瓏的花骨朵。
卓青已經尋思著,待它們完全綻開,就要摘下來做成玫瑰花醬——誰叫少爺喜歡吃甜食呢!卓青溫柔地輕觸裹著一層堅硬外殼,隻吐露一點紫紅花瓣的花苞,嘴角不覺向上揚起,勾出淡淡柔軟的笑意。
“卓青,過來!”
虛掩的院門被人毫不客氣地撞開,淮樂抱著一大摞書走進來,麵色有些不善。
啪——
他走到石桌前,雙手一鬆,整摞書重重落在上麵,激起一層浮塵。
“小樂,你怎麼了?”
卓青跟過來,小心地看看他,再看看書。
“哼哼——”
淮樂意義不明地把他從頭瞄到腳,挑剔道,
“我是來教你讀書的,從現在起,你要叫我夫子。”
和淮樂成為朋友以後,卓青知道他因為要背戲文的關係,不僅識字,還讀過許多書,也算半個讀書人,就誠心誠意地請淮樂教自己讀書寫字。
卓青是很羨慕那些有學問的讀書人的。
可他曉得自己笨,一個字,一句詩,往往學了大半天都記不住,默不下來,因此對自己也沒什麼要求,就想盡可能地多認識一些字,若以後能讀懂少爺書架上那些看起來就很厲害的書,那就更好了。
抱著這樣簡單的想法,卓青跟著淮樂學習了五年,除了會讀會寫常用的字詞外,他也能看懂比較淺顯的詩了。
卓青是很感激淮樂的。
淮樂是個稱職的先生,有耐心,有學識,講解生動有趣,還不擺架子。因著他們的院子相鄰,每天吃過早飯做完活計,淮樂就會過來抽他背書,檢查下以前學過的內容,然後教一些新東西。
但是今天晌午都過了,這個時間淮樂一般是在自己屋裏午睡的,卻抱著一堆書出現在他院子裏,還命令自己叫他夫子。
卓青有些蒙了,
“小樂……”
淮樂警告性地瞪眼,
卓青放低了聲音,
“夫子……”
“嗯,”
淮樂笑眯眯地應道,撩起衣擺坐在卓青對麵,朝他招手,
“你也坐吧。”
卓青忐忑地坐下去,看一眼最上麵那本書,是他已經學過不少的《詩經》。
淮樂順著他的視線把《詩經》拿在手上,倒著翻幾頁,接著就把書攤開放到卓青麵前,
“今天我們就學這首,你先讀給我聽聽。”
“好。”
卓青果真老老實實地讀起來,
“野有死麋,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
才讀了兩行,他就讀不下去了。
臉漲得通紅,好好的,小樂怎麼叫他念少女懷春的詩?
“你臉紅什麼?”
淮樂眯起眼睛,咄咄逼人地問。
卓青抿緊嘴不肯說,他怎麼好意思承認,他是想起早上宋明曦咬著他的耳朵說的那些……那些羞人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