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如果宋明曦用不上卓青伺候，那卓青基本上就沒有什麼事做。一般情況下，他都呆在自己屋裏練字溫書。
今晚亦是如此。
洗過澡洗好衣裳，卓青就拿出《詩經》，苦背那首《野有死麋》。雖然大少爺明天就要帶淮樂下江南了，卓青卻沒想過要偷懶。
“野有死糜，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吉士……”
小樂說吉士是指英俊的男子。
卓青的手指點過“吉士”兩個字，腦袋裏閃現的卻是宋明曦俊美的麵孔。
少爺長大了呢……
初見他的時候，他才到自己胸口，眉眼生得畫一般好看，倔強的神情像蓄勢待發的小獸，可愛得不得了，卓青一眼就喜歡上了，忍不住把他當作弟弟疼愛。
可惜自己沒有弟弟，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做個好哥哥。也許是他做得不好吧，所以少爺才討厭他……
卓青心裏有些酸澀。
時間過得真是快，總覺得不過眨眼的功夫，少爺就長大了。行過冠禮的少爺，比少年時更好看了。
而自己……
卓青不覺將視線投向手邊的茶碗，碧綠的茶水因為光線的原因顯得黯淡，幽幽的水麵浮現出一張端正清俊的臉。
卓青的神色黯了黯，少爺喜歡的是柔霜姑娘一般美麗溫婉的女子，不是他這樣硬邦邦的男人。
情緒低落下來，卓青扣上書，視線落在屋角一隅，不知在想著什麼。
“卓少爺。”
沒過多久，門外傳來敲擊聲。
卓青打個激靈，他認得來人的聲音——是宋明曦屋裏的丫鬟。
“碧瑤姑娘，有事嗎？”
卓青拉開門，對門口身材嬌小的圓臉少女道。
碧瑤朝他一福，嗓音清脆悅耳，
“卓少爺，二少爺要沐浴，喚您去服侍呢！”
語罷，她笑吟吟得看向卓青，視線在卓青臉上打轉。
卓青納悶地摸摸自己的臉，確認沒沾上墨汁，才放下心跟著碧瑤去了。
這卓少爺明明一點沒變，怎麼突然就受寵了呢？
碧瑤暗暗搖頭，全然猜不透少爺的心思。
卓青卻沒覺得奇怪。
在許柔霜入府之前，一向是他伺候宋明曦沐浴的，現在許柔霜不在了，宋明曦再讓他去也很正常。
宋明曦是個會享福的，為了舒舒服服地洗澡，他命人造了一個很深很寬能夠容納兩人有餘的木桶。每回要沐浴的時候，就讓小廝把木桶抬進他屋裏，裝滿熱水，再撒上花瓣，往那白霧氤氳的水中一坐，什麼疲勞都煙消雲散了。
卓青走進內室，一架畫著冬雪寒梅的屏風立在屋子中央，宋明曦靠坐在桶裏的身影映在上麵。
“少爺。”
聽見卓青來了，人影動了動，喚道，
“過來。”
卓青依言繞過去，看一眼水裏的人，身形一僵，不自覺地把臉側到一邊。
桶裏的宋明曦當然是沒穿衣服的，水漫過他的胸口，露出白皙的肩膀和線條優美的鎖骨。他的頭發也是打散的，烏黑的長發垂下來，幾縷被水汽打濕的貼在他的兩頰，襯得他俊美冷漠的臉有股妖異的美感。
少爺……怎麼這麼好看？
“青，幫我搓背。”
宋明曦勾起嘴角，笑容魅惑。
卓青訥訥地應一聲，挽起袖子，從桶邊的木架上取來一塊幹淨帕子，沾濕水，專心地動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