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再見(1 / 2)

第六十二章

宋明曦的問題令司徒毓怔忪不已,片刻之後,他又遮著眼笑起來,聲音裏充滿諷刺。

“司徒家在攫陽城也算名門望族,家中世代有人為官,又出過幾個狀元探花,我一度以自己是司徒家的三公子為傲。可我沒想到的是,正是因為這個身份,讓我徹底失去了阿淳”

司徒毓將頭轉向窗外,深深地吸一口氣,似乎在平複自己的心情。

“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是很氣阿淳的,氣他什麼都話都沒留下就不告而別。接連找尋幾日無果後,我索性賭氣不找了,依舊去學院上學,重新和以前交好的朋友玩在一起,甚至與柳珂之間的來往也變得密切了,我們不時相約湖邊漫步或庭前對弈,偶爾興起,還去兒時經常玩的地方尋找回憶。我以為自己很快就能忘了方淳,連心裏那點似有若無的曖昧情愫也可以一並忘掉。也許某一天想起自己曾瘋狂地到處打聽一個男人的下落,還會覺得很好笑吧”

司徒毓真的笑了,可他的笑容裏透著落寞和悲傷。

是什麼時候起覺得不對勁的呢

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他都會想起方淳,想起他也走過這座橋,想起他曾經也說過類似的話,哪怕無意中發現了一樣可口的點心,或者一本有趣的書,他都下意識地要收起來,留著同方淳一起吃,一起看。

別人都不行。

連柳珂都不可以。

但當他興致勃勃,滿心歡喜地回過頭時,那個總是默默跟在身後溫柔注視著自己的男人,卻是真的不見了。

寂寞如影隨形,像天邊堆積在一起,勁風都卷不走,吹不散的烏雲,沉沉地包裹著他。

真的很奇怪。

周圍明明都是可以輕鬆交談,可以愜意結伴同遊,供自己派遣無聊的人,卻沒有一個,隻要安靜待在他目光所及的範圍裏,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就能讓他安心地笑出來的存在。

所以司徒毓拒絕了母親提出的與柳家結親的建議,他要找到方淳,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他找回來,那樣的話,所有的不對勁是不是就都會消失了

“為了找到阿淳,我把手裏所有的銀子都拿了出來,還親手畫了數十張他的畫像,準備重金酬謝找到他的人。可我還沒把消息放出去,我的父親就知道了這件事。他是司徒家的現任家主,為人冷肅嚴厲,與他朝夕相對,相伴數十載的母親都有些怕他,更不用說我們這些作子女的。可能因為我是他最小的兒子吧,他對我要比兩位哥哥寬容些,也不怎麼過問我的事。但我走進他書房的時候,他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他喝斥我跪到地上,厲聲質問我為何要如此大張旗鼓地尋找一個男人”

司徒毓薄瘦的雙肩不住顫抖,笑裏透著苦意,

“我從沒見過父親發那樣大的火,我有些怕了,可仗著母親和兩位哥哥對我的寵,我便壯著膽子承認了自己對阿淳的感情,甚至天真地以為可以說服父親助我一臂之力但是我忘了,我和阿淳都是男人,門戶觀念極重,思想極其保守的父親,連大哥想娶一個神裔少年過門都不曾允許,又怎麼會同意我與一個男人在一起他朝我怒吼,就算是納妾,也斷不會容忍我納個男妾。”

“我立刻就反駁了他,我不會委屈阿淳做妾的,我要他成為我的男妻”

司徒毓清楚記得,激動地說完這句話後,迎麵砸來的是父親最鍾的那塊方形白玉紙鎮。尖銳的棱角打在他的額頭上,豁開一道寸長的口子,頃刻血流如注。強烈的眩暈感伴隨著疼痛傳來,他晃了幾晃就直直栽到地上。

“再醒來的時候,我就被關在了自己的臥房,母親守著我掉眼淚,苦苦哀求我去向父親認錯,然後同柳珂成親,再也不許提起方淳這個人。”

怎麼可能呢

光是想一想,他的心就痛得快要裂成兩半。

他怎麼能容忍沒有方淳的漫長的歲月

“我父親的脾氣很倔,母親偷偷告訴我,在我昏睡的時候,他來看過我,他其實早就想與我和解,隻是找不到台階下。可我的脾氣比他還要倔,我不僅不肯低頭認錯,還想以絕食來換取他的妥協。我整整餓了自己五天,粒米未進,隻喝了少許清水,整個人瘦得眼睛都窩了進去。最後我母親怕了,想盡辦法說服父親先解了我的禁足令。”

“重獲自由後,我還是堅持繼續尋找方淳,父親大概覺得我無可救藥了,盛怒之下與我斷絕父子關係,將我趕出家門。當然,一並失去的,還有司徒世家三公子這個曾經為我帶來無數榮光與便利的身份。”

司徒毓提及這些的時候,語調是很輕鬆的,仿佛他失去的,不過是件可有可無的衣裳。

可宋明曦知道,沒有了司徒家的支持,不要說找人,一文不名的司徒毓很可能連溫飽都難以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