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樹後悔管這個幾個兄弟了, 這拖拉機真不容易開,一天教下來,不止灰頭土臉, 手臂還發麻。就和幹一天農活一樣的。
連著教了幾天,騎車回去,他手都要扶不住自行車了。
“哎,老天爺給我安排如此貧苦的身份, 卻讓我擁有如此嬌弱的身體,存心玩我。幸好我有年年。”
沈家樹還想著要不不去了, 偏偏家裏人把牛都吹出去了。
“家樹啊, 聽說你會開拖拉機了?”
“你在城裏學?”
“你媽說你城裏那些人教你的?哎喲, 原來城裏那些混子還學這個啊。”
沈家樹倒是不擔心自己放棄之後名聲受損。他隻是擔心自己的信譽受損。這是很嚴重的事兒。這樣一來, 自己以後再找個什麼借口之類的,就很難取信於人了。
甭管他爺爺還是他爸都告訴他,做人什麼都可以丟,就是信譽不能丟。
沈家樹對此的理解就是,甭管說了多少謊話, 都要讓人以為是真的。千萬不能被拆穿。
所以沈家樹隻能硬著頭皮,去教那幾個不大聰明的兄弟。想著反正三天兩頭也要去城裏拿貨的,就當是去玩了。
反正這種日子也不長久的。
就是不知道老丈人那邊收到信沒有。海城的化工大院裏麵,劉如慧正在唉聲歎氣。女兒唐年年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終於確定, 閨女這是真的要嫁人了。
而且嫁的還是個農村人。
劉如慧心情很複雜。她早就想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了。有一個當副廠長的丈夫, 有乖巧懂事的兒子。如果不是因為再婚這個事兒, 她的人生其實真的很完美了。
但是人生沒有如果, 每次看到年年, 她就想到了年年的生父, 還有自己這再婚的名聲。
她知道,丈夫周明心裏是很介意年年的存在的。
原以為年年代替思蘭下鄉,就能得到這個家庭的認可。但是結果是,家裏人對年年下鄉這個事兒諱莫如深。
劉如慧知道,如果年年代替思蘭下鄉這個事兒說出去的,對思蘭影響是很不好的。那時候她就知道,年年以後回來了,也不可能改變在這個家裏的情況。
所以上次,她趁著丈夫還有一點愧疚之心,給年年寄過去了很多的東西。
為了不讓年年心存希望,她也在信中不讓她抱著什麼希望。
現在年年放棄了這個家了,要嫁人了,她複雜之餘,也鬆了口氣。
她心不在焉,因此做飯的時候都沒發揮好,鹽放多了。
繼女周思蘭吃了幾口,就放下碗筷了,“我不吃了,我去看書。”
說完就進屋去了。
兒子周承家也不高興地嘟嘴,“今天菜好鹹。”
周明皺眉頭道,“你今天怎麼了,有失水準。”
劉如慧歎氣,“年年寫信回來了。”
周明筷子一頓,蹙眉,“又寫信做什麼,缺了什麼東西?上次不是寄了很多東西過去嗎?”
“沒說要東西,是要結婚了。”
聽到這話,周明心裏也是一鬆,“她滿十八了……這個年紀也可以結婚了。”
話是這麼說,但是實際上,城裏的姑娘很少嫁得這麼早的,都是再多留一兩年。滿二十最合適。
因為能留在城裏的女孩子都是有工作的,根本不愁嫁。
周明低頭吃著飯,“就為這事兒,你也沒必要煩心,誰家女孩子不嫁人的?”
劉思慧紅了眼,“嫁的是個農村人。就她插隊的那個村的村民。你說我能不擔心嗎?”
周明聞言,臉上神色也不是很好。
“這事兒就別宣揚了。”家裏的女孩兒下鄉嫁給村裏人,到底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