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酒廠二周目(2 / 2)

他撫摸她的臉頰,輕輕捏了捏她的臉。

每當伊奈哭唧唧地找他求助的時候,伊澤就會這樣做。他喜歡妹妹依靠他,這讓他覺得自己是個了不起的哥哥。

守護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他暢想著以後一定要在伊奈結婚的那一天對著她的丈夫放狠話,他放在手心疼愛的妹妹,要是讓她掉一滴眼淚,他都會跟他拚命。伊奈一定要笑著攔住他,說哥哥別開玩笑了。是的,伊奈一定會和愛著她的人結婚,她會擁有幸福的人生,這樣哥哥也不用操心了。每年過年和大祭,不再是巫女的伊奈會回來幫忙,帶著跟她長相相似的小豆丁和疼愛她的丈夫。

多麼幸福的畫麵啊。

伊澤將陶人的腦袋歪在自己的肩膀上。

伊奈永遠沒有未來了。他也一樣。

厄運不會放過他們。

他坐了一會兒,在神社的側店拿出一把鐵鍬,帶著陶人去了後山。

伊奈被埋在那裏。陽光剛好能夠照耀在小小的墳包上。她實在太小了,連墳墓都做得很不起眼,伊澤在上麵種了很多花,五條悟和甚爾帶了很多花種子過來,甚至還想騙他種下一堆石楠花,謊言戳破之後紛紛被伊澤吊起來打了一頓。幾年沒有精心照料,當初種的花全都枯死了,隻剩下雜草叢生。

一鍬,雜草被殘忍挖斷。

兩鍬,土塊迅速往中間的空隙滾落。

這樣還不夠深,伊澤煩躁地捏住鐵鍬的柄部,用力收緊,關節處繃出蒼白的顏色。

他的心髒處有個聲音在喊:不要這麼做。

過去的傷疤被再次撕開,千瘡百孔變得血血淋淋的心髒驟然收縮,他看到了一節白色的手骨。

伊澤跪在地上,將手骨放在掌心,微微握起。

他再次握住了伊奈。

“不要害怕。”他說,“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陶人被放在了他挖出的土坑裏,伊澤卻並沒有將她埋葬,反而在她的身邊挖出了另一個能夠容納一個成年男人大小的坑洞。

古時候流行土葬,認為這是能夠將人重新歸還給大地的方式,並能方便冥界的使者將死去的人帶走,再度重獲轉世的機會。

伊澤疲憊地倒下。

這是他給自己準備的墓地。

伊奈大概已經轉世了,就算他現在去黃泉尋找,估計也見不到她了。

可伊澤無法轉世,除了消散以外,他沒有第二種結局。

兄妹二人注定無法再見。

“說到底我還是個自私的人啊。”伊澤笑得胸腔震動,他抓住了陶人的小手,“打擾到你了吧,奈奈。”

他閉上了眼睛。

冰冷的寒意從脊柱攀升,是蛇的詛咒在不斷將他侵蝕,硬生生剝離下神格,蛇的毒液還存留在體內。

就這樣消散吧。

他是個該死的人,能夠得到片刻安寧也是上天庇佑。

“原諒我。”

“誰原諒你?”五條悟憤怒地拎住他的衣領,眼眸中充斥藍色的怒意,“我還沒有找你算賬,你憑什麼能死?”

伏黑惠的身體出現了問題,頸窩處的蛇紋逐漸退卻,他們想到伊澤現在的處境,難免擔憂,最後五條悟找到了這裏。

青年和陶人都是潔白的,仿佛不染塵埃,也沒有任何生氣。

他心中湧現出莫大的惶恐,這還是第一次這麼害怕失去一個人。五條悟從不後悔,哪怕親手處刑了伊澤也一樣,可是自從那件事之後,他反複地回想起伊澤當時的笑,和最後也無法閉上的雙眼。

要是能再謹慎一點,能再仔細調查這件事情,要是能再了解一點伊澤……他殺死了伊澤。

永遠不會做夢的五條悟被白日空虛的噩夢纏身,手上是少年滾燙的鮮血。

一個永遠都冷冰冰的像爬行動物的人,血居然是燙的,燙的他的手指想要退縮。

五條悟將自己的額頭抵住伊澤,雙手撫摸著他的臉頰,歎息道:“不要死,伊澤。”

青年眼中空洞,睫羽輕顫,像一隻墜落蛛網的蝴蝶。

伊澤:“可是你殺掉了我。”

他不解地說:“現在為什麼又不想要我死了呢?”

“老師,這是為什麼呀。”

如石榴籽般豔麗的紅瞳迷蒙,五條悟的心髒抽搐了一下。

“如果你隻是伊澤,我可以放你走,甚至幫你埋好。”

“可是我是你的老師。”

“我是個自私的老師。”

“我想要貪婪地占有你。神明大人,這樣的我也是能得到寬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