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一切後再次穿上這身衣服,感覺有些微妙。
伊澤扣上麵具,手持太刀。
“想看嗎?”他主動對百無聊賴的五條悟說道。
五條悟清楚他問的是什麼。在他幼年,伊澤似乎也曾經這樣問過他。
神明大人耀眼的身姿似乎一瞬間將他帶回百年前盛大的祭典,耳畔是信徒虔誠的祈願,香火的綿綿不斷,似乎要將他壓倒在山呼海嘯般的朝拜聲中。
可如今信徒早已逝去,所有背叛者都被伊澤一一處罰,如今站在這裏的不再是神明了。
沒有得到五條悟的回應,伊澤在悶重的麵具之下發出一聲輕笑。
扮演蛇神的少年在這一瞬間再度活了過來。
蛇神於十二月進行冬眠,三月重新複蘇,熬過刺骨的寒冬,春日開始吩咐農人播種。春日降臨的怪物肆意破壞莊稼,蛇神帶上寶劍,和怪物纏鬥,在巫女的幫助之下,成功擊退怪物。
凜凜的刀光之中映出蛇神猙獰的麵孔。
他猶記當年帶著雀躍尋找父親身影,聽到的卻是足以讓他痛苦至今的話。
現在能放下了嗎?
他問自己。
也許會,也許不會。
伊澤將所有的可能性押注在五條悟身上。
所有的木倉型中他最愛左輪,從俄羅斯轉盤之中,他看到了人類對於死亡的挑釁。所有的花束之中,他最愛百合,純潔的花束偏偏又帶著那樣讓人矛盾的香味,卻爛漫得可怕。
可是左輪多數用來處決自己,百合容易枯萎,無法永久相伴。
伊澤收回刀。
所有的死亡都是審判。
伊澤在評估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罪可言,隻有審判才能確立他的罪名,給他畫上終止符號。
所有的人類之中,隻有五條悟真正地審判了他。
所有的人類之中,隻有五條悟能夠接納真正的他。
……
所有的人類之中,他最喜歡五條悟。
這次賭注並非突發奇想,失敗的可能性隻有百分之零。這是他第一次將押注的機會留給自己,長桌上隻有五條悟一人,籌碼全權推到他的麵前。
並非豪賭,而是事實。
伊澤脫下麵具,隨手往旁邊一放。
他將陶人找了個舒適的位置擱置在破裂的神像之上,看上去像是小小的陶人成為了神社的主人。
“回去吧,我餓了。”伊澤拉著五條悟的衣袖往外走。
五條悟:“?”
他看了一眼陶人,不確定詢問:“妹妹怎麼辦?”
“她想留在這裏。”伊澤回答道,青年的嗓音帶著虛無縹緲的神性,眼神與陶人緊緊閉合的雙眼對上,露出無奈的微笑,“改天再來接她。”
五條悟搞不懂伊澤又在打什麼啞謎,但好在隻是兄妹之間的悄悄話,不是跟什麼野男人在說悄悄話。
“快點回去吧。我等了好久肚子都餓扁了,你絕對要對我負責,快點喂飽我!”
“好啊。”
出乎意料,伊澤輕易地答應下來,他對著五條悟伸出手,手指上的傷痂已經剝落,留下淺淺的粉色條印,寶石明亮地閃爍著。
青年的側臉被晚霞照得溫柔,他開口的一瞬間,風仿佛也停了下來:“回家吧。”
五條悟緊緊握上他的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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