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兩人關係有了悄然變化。
以前像姐妹花兒。
後來像是一對母女。
姑媽為了她和裴燃付出太多太多了,他們姐弟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報答。
看著姑媽懷揣滿腹委屈痛心,可咬牙一聲不吭,裴凝心疼的要命。
而這一幕落在何田田眼裏,瞧著眼前兩人的舉動,直覺得倍加諷刺。
她冷冷地盯著她們,身上像是罩了一層寒霜:“既想著讓我原諒,卻又對當年的事情隻字不提……你們自己不覺得滑稽?”
“我沒有想過奢求你原諒我。”
裴家姑媽聲音一啞,愧疚像是千斤重擔砸在她身上,壓得腦袋都抬不起來:“從來沒有……”
“嗬!”何田田失笑:“那我們現在為什麼要坐在這裏?”
“明知道自己的做的事情不可饒恕,所以還是要見一麵,看一眼,走個過場,讓自己心安?”
“那我勸你大可不必!”
“因為,我是不會如你所願的,這對我不公平,對我爸爸媽媽不公平!”
這個地方,何田田一刻都不想多呆。
說完,起身拉著顧閱忱就走。
“田田……”
裴凝連忙站了起來,想要阻攔,可何田田對她視而不見。
“閱忱……閱忱,你勸勸她……”情急之下,裴凝也顧不得尷尬,姿態放到最低,對顧閱忱軟言相求。
顧閱忱沒有看她,目光落在何田田身上。
他沒有阻止,因為他是她男人,他理應尊重自己妻子的選擇。
顧閱忱從何田田手裏接過包包,攏著她就走。
裴凝無計可施,隻能回頭看向姑媽求救。
就在這時,包間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麵推開,何田田和顧閱忱看到來人,不由得原地一怔。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裴家老爺子。
推他進門的是管家侯叔,裴妮緊隨其後。
裴家老爺子癱坐在輪椅上,鼻底掛著氧氣管,頭頂吊著點滴袋,身著一件藏青色的居家服,膝上蓋著一條同色係的羊毛毯。
老頭臉色跟毛毯一眼色,灰青灰青的,聳拉著腦袋,兩眼無神,宛如一具沒有生命的蠟像。
顧閱忱是醫生,哪怕是不上專業儀器,他也能一眼看出這老頭時日無多,看氣數,怕就是這一兩天的事兒了。
“你怎麼把他給弄出來了?”
不等何田田反應,裴家姑媽的聲音從身後炸了起來。
這個節骨眼上看到裴老頭,她簡直怒火中燒:“把他弄走!”
這是要讓他死大街上?!
“姑媽……”裴凝連忙挽住她的胳膊,生怕一樣兒鬧得不可開交。
別人不知道姑媽跟爺爺之間的恩怨,她可是一清二楚。
這跟田田的事兒還沒弄清楚呢,自家人再想掐了起來,那就難堪了。
“是我……”
不等侯叔開口了,裴家老爺子先開了口。
他聲音嘶啞昏沉,像是暮靄四起時棲息在枯樹枝頭的寒鴉的叫聲,但比那更沒氣力,更低沉,更悲涼。
老頭兒費了好大勁兒才緩緩抬起頭來:“是我自己個兒想要來的……”
他目光緩緩移動,落到了何田田臉上,看著看著,眼眶一熱,兜滿了兩汪濁淚。
有生之年,他沒想過還能再見到這個孩子。
何田田的存在對他來說,就是楔進他心底裏的一塊樁,在他心裏鑿上了一個窟窿。
他拔除了這個樁,燒了,除之後快。
之後,都在掩人耳目。
一邊遮掩著,一邊還要想辦法填補心上這個窟窿,佯裝什麼都沒有發生。
傾盡半生餘力,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可忽然有一天,那枚被他燒掉的樁子浴火而生,成了一塊爍爍生光的金子,就擺在了他的麵前……此時此刻,他心裏翻江倒海,說不出是何種滋味。
“咳咳咳……咳咳咳……”
老頭兒情緒激動,就是一連串嗆咳。
侯叔上前,用自己身子擋住了裴家老爺子,連忙遞上了手帕。
而且,一連就是三塊。
盡管他動作足夠靈敏嫻熟,想的做的足夠周全,但何田田還是從他指縫處看到了侵透了手帕的血汙。
一番咳嗽之後,要了老頭兒半條命。
何田田在一旁看著,宛如自己的氣息也被掐住了一般,憋悶的厲害。直到老頭兒氣息上來,她才稍稍鬆了口氣。
“孩子啊……”裴家老爺子喘著氣,看向何田田:“我啊,有話想要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