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3)
冬生說道:“父親所言極是。說起來呢,湖南能有今天,固然與駱撫台謀劃得當有關,但真正出力的還不是駱撫台,倒是我恩師。想張大人做湖南巡撫時,長毛圍攻長沙整整八十餘天,若非張大人請出我恩師佐以兵事,長毛豈能退兵?我湖南又安能保全?”
宗稷辰大叫道:“冬生啊,你恩師是哪個?為父如何不知道?你何時拜的師父?”
宗冬生笑道:“父親如何就忘了?兒子的師父不就是湘陰孝廉左三爺嗎?道光二十九年,左三爺在長沙寫信征求過父親的意見,父親回信是同意的。父親怎麼就忘了?”
宗稷辰沉思片刻,忽然點頭道:“為父想起來了,你說的是湘陰左季高吧?”
宗冬生說道:“就是他呀!若非他老人家替巡撫衙門到處籌款,曾大人的水師營如何能這麼快便重整旗鼓東征啊!若非他老人家料理軍務,湖南也不能這麼快全境克複啊!”
宗稷辰一邊走一邊吩咐道:“我們進屋裏來談!”
宗稷辰回京後,不久便給鹹豐帝上了一折,大講左宗棠的才能。
鹹豐五年(公元1855年)十二月,兩道聖旨飛遞進湖南巡撫衙門。
一旨曰:“都察院禦史宗稷辰奏,平寇需才,請保舉備用一折。現在用兵省份委用需人,如有才兼文武膽識出眾之士,自應隨時采訪,或令隨營,或辦團練,以收實效。該禦史所稱湖南之左宗棠,不求榮利,跡甚微而功甚偉。若使獨當一麵,必不下胡林翼諸人。著駱秉章悉心訪察,如其人果有經濟之才,即著出具切實考語,送部引見。此外衡茅伏處不乏英奇,並著各省督撫廣為諮訪,其素懷忠義韜略過人者據實保奏,一並給資,送部引見,候朕錄用。總期保舉得實,毋尚虛聲。”
二旨曰:“湖廣總督著官文兼署;賞胡林翼二品頂戴實授湖北布政使兼署湖北巡撫。”
接旨的當天,胡林翼即率本部人馬離開嶽州,到長沙來向駱秉章、徐有壬及左宗棠辭行。
見過駱秉章等人後,胡林翼徑直來到左宗棠的房裏。
左宗棠當日恰巧剛從辰山家中返回。見左宗棠疲倦的樣子,胡林翼順袖中摸出張一千兩的銀票,遞給左宗棠道:“季翁,這是一千兩銀票,裏麵有駱撫台五百兩,我的五百兩,給您在長沙買宅子用。您老再這麼長沙、辰山的兩頭奔波,用不幾日身子就該垮了!”
左宗棠把銀票往外推了推,道:“大房生閨女,二房又有孕,我不勤回去看看哪成!你趕緊把銀票收起來,你剛放鄂撫,應酬少不了,使銀子的地方多著呢。我用不著,我有田有地有家業,就算三年不收成也餓不著。”
胡林翼把銀票往左宗棠的手裏一塞,說道:“行了,您就別嘴硬了!您那點兒家業,瞞得了別人,卻休想瞞得了我!你左家的什麼事,陶桄哪項不是一清二楚?您手裏頭要是有銀子,您能這麼久不在長沙買宅子?”
左宗棠不再言語,默默地接過銀票看了看,口裏忽然有些難為情地說道:“都是長毛鬧的!弄得我那麼大一份家業,現在到處都是債!潤芝,現在湖北大部被曾滌生收複,你打算何時動身赴任?說也奇怪,武昌收複之初,朝廷讓滌生兼署鄂撫,哪知道十天不到就變了卦!看樣子,滌生這顆棋子,朝廷還沒有找著合適的位置安排。”
胡林翼說道:“季翁,說起來呢,朝廷也不是朝令夕改。設若滌生當真放了鄂撫,那幾萬湘軍怎麼辦?現在安徽、江西、浙江、江蘇大半還在長毛手裏,江南、江北兩個大營也是剛有起色,朝廷不能不從長計議呀!”
左宗棠想了想說道:“潤芝啊,官文這個人,我聽說一貫瞧不起漢官。你和他相處,可要小心提防著些呀!”
胡林翼笑道:“季翁請放心,官文這個人,我在京裏時,就和他有過來往。不錯,這個人的確有些瞧不起漢員,但也要看對誰。我對他,還是有些辦法的。滌生現在已經挺進安徽,並分兵江西、浙江二省,湖廣有為湘軍籌餉籌糧之責。他官文如若隻打自己的小算盤,我怎麼能對得起滌生呢?我做鄂撫,就得保幾萬湘軍不餓肚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