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為一個死人保守秘密嗎?”男人身體前傾,用力掰正我的頭,迫使我看向他的眼睛。
“都死了,你逼問我又有什麼意義呢?”我恍惚地笑起來,眼淚流出來,沾濕了這個笑,對麵的鏡子裏露出我淒然狼狽的模樣。
阮致遠看見一定會心疼的吧?可惜他看不見了。
我咽下喉嚨裏的淚,“從來就隻有我一個人知道。你知道嗎?這曾經是我最美麗的秘密,完完全全隻屬於我一個人的男人,隻屬於我一個人的秘密,可是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
“你如果說謊……”男人仔細看了看我,想要確定我話裏的真實性,“你如果說謊,你的下半生就隻能在這裏度過了。”
我閉上眼,拒絕再和他說話。
我隻是怔怔地坐在那裏,眼淚無意識地分泌著,腦子卻在不停地高速運轉。
從我們第一次見麵,到最後一刻的離別,每一個瞬間都那麼清晰,清晰得像像一部高清紀錄片。
我不敢停止回想,我害怕一停下來,這個可怕的結局就會變成真的。
我無數次閉上眼,又睜開,希望這隻是一場夢。醒來,我們還促膝坐在小花園裏,他彈著琴,輕輕為我唱:“Dance me to the end of the world……”
夜幕降臨,濃重的黑將我淹沒,隻有鏡子偶爾折射出一閃即逝的微弱冷光。
黑暗是那麼的靜,靜得我能聽見心髒碎裂的聲音,還有海嘯般洶湧的悲傷,在胸腔裏來來回回撞擊的聲音。
好像,明天的太陽,永遠都不會再升起了。
又隔了一天,男人再次進入房間。
他對我說,我可以走了。
我木然地看著他,他給我看了一張精神鑒定書,證明我有嚴重的妄想症。
“我們隨時可以將你帶走。”他揮揮那張紙以示強調,“你如果透露一個字……”
我側過頭猛地盯向他,把這些天來所有的仇恨與絕望都化為鄙夷的目光射向他。
“我不怕死,一點也不怕。你們隨時可以來拿我的命。”我輕蔑地扯動嘴角,盡量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他,我要把這些天來,被他們奪走的尊嚴,一點點找回來,替我,也替阮致遠。
我親眼看見,他在我的目光裏,微微側頭,避了一避。
“這是我的職責。”他辯解了一句,但下一刻又強硬起來,“林小姐,你應該清楚,話不可以亂說。”
我輕笑著打斷他,“你們敢放我,不就是因為不管我對誰,說了什麼,都不會有人相信嗎?就算是你,如果不是親眼見過,也隻會當我精神有問題吧?在任何人聽來,這不過是一個荒誕的故事。”
“你能把它當作一個荒誕的故事最好。”他點點頭,似乎很滿意我這個說法。
我走出那棟大樓。
五月的風,原本該是暖的,有著薔薇特有的香味。可是此刻,它們吹在我的身上,卻是冷的。
我抬頭看看天。天很高,很遠,也很藍。有燕子,剪著尾,輕靈地飛過。
我終於自由了。
然而——在這一刻,對我來說,自由已經失去了意義。
我回到家。
很意外,房間裏竟然還保持著原樣,我仔細檢查了一遍,並沒有被人翻找過的痕跡。
我竟然有些想笑,饒是這些人耳目眾多,也沒想到阮致遠會是我的合租人。
是啊,透明人怎敢同人合租?隻有他這麼天才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