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大殿分主殿和兩個偏堂,奚家的人和蘇晴窗等在守禮堂。
堂中人不少,除了該來的,一些不該來的也來的——薑昱珩、薑木晗、明月崖的弟子,包括汪州居然也在。
自然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上首一個穿著紫衣,器宇軒昂的公子,他生得一雙鳳目,一對飛眉入鬢,身形高大,身後背一把形色古拙的重刀,刀鞘上刻有淩泉紋,奚家的家紋。
奚家這樣的大族,不是薑家可比擬的,但結構上倒是和薑家差不多,阿織來前,仙侍已跟她提過了,奚家這一輩中,身份最為不凡的公子有三位,上頭的大公子已娶妻,下頭淵公子與琴公子(注2),資質極好,都是天生的修道之人。今日來的這位叫奚泊淵,正是淵公子。
奚泊淵身邊還坐著一個身形幹瘦,慈眉善目的老者,腰間的葫蘆上也刻有一個淩泉紋,大抵是奚家某位長老。
一進到堂中,奚泊淵就目不轉睛地盯著阿織,目光十分不善。
等阿織與眾人見過禮,他直接開了口:“就是你,不顧待客之道,把我晴妹打傷的?”
話音落,阿織還沒來得及答,一旁那位奚家長老咳了一聲,片刻,他老神在在地端起一盞茶,眯縫著眼品起茶來,大有不欲管此事的意思了。
阿織道:“誤傷令妹的確是我的不是,當日我拔劍心切,不得已引劍訣入體,乃至於劍氣震蕩,傷了旁人,我這就跟蘇師妹賠不是了。”
聽了這話,奚泊淵不由地一愣。
他來前聽人說打傷晴窗的這個薑……薑什麼來著,脾氣強得很,絕不可能輕易認錯,為此,他還準備了一籮筐話要責問,未料她認錯態度如此之誠懇,倒把他下頭一茬話給堵回去了。
奚泊淵“唔”了半晌,沒想到要說什麼,隨後大手一擺,“照這麼看,你在受罰過後,已經知道自己的錯處了?”
“是。”阿織道,“弟子在思過穀思過數日,已將當日教訓銘記於心,日後若非情勢危急,絕不莽撞行事。”
奚泊淵又“唔”了一會兒,說道:“罷了,你既已認錯,薑家也已責罰過你,奚某也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此事就算了結了。”
他本來是站著問話的,說罷這話,就準備坐下了。
“是。”這時,阿織抬起頭,直視奚泊淵,“閣下既這麼講道理,那麼請問閣下,我這個‘不是’已經賠完了,可以請令妹把玉玨還給我了嗎?”
奚泊淵還沒坐穩,險些原地一個趔趄。
一旁默不作聲吃茶的奚家長老剛呷進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薑遇,不得無理!”不待奚泊淵說話,薑昱珩先一步斥道。
奚泊淵擺了擺手,強忍下脾氣,“那個玉玨的事我知道,說起來,這塊玉玨算是我跟徐知遠拿的。晴妹想學劍,奚家、仙盟,都沒有適合她學劍的地方,剛巧我在仙盟結識了徐知遠,他是薑家子弟,我就請他幫我找一個既能學劍,又不可耽誤修煉的地方——我聽說很多宗門的靈脈,都是要與人分用的,那不好,影響修行。徐知遠原本也為難,耐不住我再三追問,隻好把玉玨相借晴妹,說薑家有個叫水鳴澗的地方,靈脈不錯,眼下隻能用玉玨才能進出。“
“既是相借,那麼有借就有還。玉玨你們借了,水鳴澗你們也進了。而今你們並不住在水鳴澗,想必那裏的靈脈你們也瞧不上,玉玨是不是該還了?”阿織道,“淵公子適才不是說自己是講道理的人麼,本是與逝者不相幹的人,一直強占著逝者遺物,這不好吧?”
“你這個人怎麼——”奚泊淵脾氣到了嗓子眼,幾乎要忍不住。
“薑遇!”薑昱珩也拍案而起,拂袖道,“我看你是還想回思過穀思過!”
這時,汪州越眾而出,跟奚泊淵、薑昱珩幾人施以一禮,轉身看著薑遇:“你要說道理,那麼請問,水鳴澗本屬薑家,薑家洞府,向來是能者居之,大師伯過世兩年,徐師弟遠去仙盟,你一個資質平平的山門弟子,憑什麼占著水鳴澗?”
他早有備而來,腰間竟帶了兩把劍,說罷這話,他把其中一把扔在地上,語氣嘲弄地說,“昨夜不當心,弄壞了你的木劍,險些忘了你眼下已沒有佩劍了,地上這把靈劍還沒出過鞘,是師兄我專程為你尋來的,這樣,你拔|出這把劍,我們比一場,你要是贏了,我不保證其他人,至少明月崖的弟子,對你占著水鳴澗,再無二話。”
阿織看著地上的劍,片刻,掀起眼皮,望向奚泊淵:“我要是贏了,就把玉玨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