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們隻能說兩者的客觀效果是一樣的,雖然原本計劃要進駐普裏什蒂納機場的英軍行動異常遲緩,在波黑邊境地區的美軍撞見俄軍之後也沒有任何反應,但至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這是美英在故意“放水”。但能夠確認的是,美國在事後對俄羅斯的這一行動確實並沒有什麼激烈的反應,相反在7月11日美軍還主動把科索沃東部的部分防區移交給了俄軍。這裏未必一定有什麼陰謀,不過說美國樂於見到俄羅斯繼續保持在這一地區的存在,進而順水推舟恐怕是不為過的。從利益角度說,一個要自立門戶的歐盟本質上和要統一阿拉伯世界的薩達姆一樣,都是不符合美國利益的。
冷戰紅利
伴隨著1991年蘇聯解體,西方世界出現了一個詞——“冷戰紅利”。昔日讓自己睡覺都睡不踏實的紅色巨人,如今不但不再是威脅,反而成了一大塊肥肉,葉利欽和丘拜斯“大躍進”式的私有化最終使得數以千億計的財富流入了歐美,大量俄國優質資產被歐美所控股,數不清的技術人才迫於生計離開俄國轉投到各個西方大公司門下。包括前華約國家在內的眾多蘇聯盟國和準盟國紛紛投入西方集團門下,大大地擴容了美國金字塔體製的“第三層”[10]。
而除此之外,20世紀70年代後期開始蘇聯在意識形態以及地緣安全上的威脅逐步弱化直至消失,也使得很多美國原本想幹但不便幹的事可以放心大膽地去做了:1985年3月戈爾巴喬夫就任蘇共中央總書記,蘇聯對西方政策開始迅速軟化,同年9月美國迫使日本簽署了著名的《廣場協議》,以此強迫日元在此後十年內對美元升值近50%,由此導致大量日資實體企業由於產品競爭力下降,企業由此陷入不景氣,不得不大舉出售股份和資產,而收割者恰恰是西方資本。此後由於實體經濟不景氣大量資本流入日本樓市導致地產瘋狂膨脹,大量美資乘機進入日本樓市又撈了一筆。到了1991年,蘇聯已經進入解體的最後階段,同年美資突然大舉撤出日本樓市,日本房地產泡沫就此宣告破裂,至1993年日本銀行壞賬達6000億美元,這之後日本迎來了長達15年的經濟停滯。這就是曆史上著名的“平成不況”。而伴隨著經濟的失敗,日本政界對美國的依賴也日益增強,由此導致日本右翼勢力一度甚囂塵上,小泉純一郎就任首相後中日關係的惡劣程度相信讀者還有印象。
此後,1992年9月索羅斯的量子基金做空英鎊,導致一夜之間英鎊貶值16%,連帶意大利裏拉貶值22%,西班牙比塞塔貶值20%,由於損失慘重英國被迫退出“歐洲彙率體係”[11],歐洲貨幣一體化進程就此被大大延後。1997年7月,多支對衝基金做空泰銖由此掀起亞洲金融風暴,導致東南亞各國以及韓國經濟遭遇重創,日本在東南亞的產業布局(雁型陣列)就此被擊碎。
這幾件事都是針對美國昔日的盟友下的手,之所以敢如此行事,也恰恰是因為蘇聯的威脅已經不存在了,美國無需在地緣安全問題上求得這些國家的合作。
失敗的“畢其功於一役”
對國家來說,富而不能轉化為強,則“富”最終就隻能演化成“腐”。在農業經濟時代,糧食是國家的財富,國家進入盛世也就意味著倉稟豐盈,大量的糧食就那麼放著的話,那除了養出一堆“八旗子弟”式的貴族之外,就隻能爛掉了。此時對財富最好的處置方式應該是由富轉強。具體說,一是搞基建,在當時主要就是修水利,提高土地的灌溉效能和抵禦自然災害的能力;另一個就是對外用兵,開疆擴土或是消除長久存在的外部威脅,譬如武帝戰匈奴,太宗擊突厥。
而在工業時代,基本原理其實沒怎麼變,基建的範疇更廣了,除此之外就是搞產業升級,攀“科技樹”。然而技術的躍進往往是波浪式的,基礎性原發性的科學積累達到一定程度,然後新技術會在短時期內出現一次爆發,之後就要進入穩定期。如果恰好在這個時候沒有新的技術革命,那剩下的就隻有一件事了——把經濟優勢、政府財政優勢轉化為地緣戰略優勢,直白點說就是對外用兵,去占據全球的各個戰略要衝,以此來實現以最低的成本控製全球的物流,從而左右世界經濟發展。
冷戰紅利出現之後美國走的基本就是這樣一個模式。大量財富的湧入成就了信息技術革命,然而僅僅靠這個是無法吸納如此巨量的資本的,更多的錢事實上都流入了納斯達克,打著“攀科技樹”的旗號做錢生錢的炒作生意,於是在20世紀90年代末就出現了信息產業泡沫,虛擬經濟開始惡性膨脹,人們兜裏有錢或者腦子裏有智慧的,都一股腦去玩這個不費時費力的遊戲去了,實體經濟因此開始萎縮,這也為2008年開始的金融海嘯拉開了帷幕。這就是上麵所說的由富而腐的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