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弘點了點頭,深重的吐了口氣,“最可恨我妻子聽了小孩的解釋,居然也覺得武氏是個義氣女人,又給了我們家天大的恩典,於情於理都不能見死不救,所以讓土豆繼續留在宮中,打算等武氏生下娃仔後,再出西域。”
我有些驚訝,“見死不救?武氏處境很危險?她不是很得寵麼,現下又懷著龍胎,誰人敢謀害她?”
許弘冷笑了一聲,“明裏是沒人敢對付她,可是暗裏呢?尚藥局那班禦醫,有哪個是幹淨的?哪個敢拍著胸膛說自己沒收受過昧心的銀子?沒下過害人的毒湯?今次清理出一個巢孝儉,下次指不定會是誰,武氏那身子虛虧,不吃補湯斷無保胎的可能,但是料理懷孕婦人的補湯可是門大學問,哪個關節出了岔子,後果都是不堪設想,她在宮中沒有根基,唯一有個勉強算得上親信的宇文順,又是先皇近臣,聖上對他多有忌諱,關鍵時候根本不頂事,我和土豆一走,那婦人活不過三個月必定會給尚藥局的人折騰死。”
我笑著說道:“兩相對比,更加顯出大人德藝雙馨,讓我好生景仰。”
許弘哼了聲,“用不著你溜須拍馬,”他頓了頓,輕輕咳一聲,“我頭先聽茂昌講,聖上押我去掖庭那當口,你很是上心,想法周到不說,也舍得落力氣,我很承你的情。”
我笑道:“其實我什麼忙也沒幫上,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原也不需要我這樣微末小人物奔走。”
許弘輕聲歎了口氣,“話也不是這麼說,人有旦夕禍福。。。。”
我沒作聲,想起田家慘案,深以為然。
他對住窗外出了會神,“王大光,你很想進太醫署?”
我心下一跳,定了定神,倒也爽快承認,“是。”
“為什麼?”
我笑了笑,“太醫署福利很好,升遷的也快。”
許弘有容與焉,“那是。”
“大人又英明果敢。”
許弘瞪我一眼,“蔣冒昌說過你很會奉承人,如今看來還真是不假。”
我笑著說道:“我說的是實話,不要說本朝,就是前朝,像大人這樣年紀輕輕醫術精湛的人也沒幾個,太醫令這個位子,大人坐得是當之無愧的。”
許弘撇了撇嘴,似是有些厭惡,卻又不說出來,隻若有所思的打量我,“怎麼看你都是個功利之徒,究竟有什麼出彩的地方,值得阿姿對你推崇有加的?”
我失口笑出來,“許夫人對我推崇有加?”
許弘翻了個白眼,癢癢然的說道:“你們兩兄弟都古怪的很,那個燕十三,明明有家有室,天天掛念別人妻子,還有就是你,偌大年紀的壯年人,和一班小童子同堂上課,也不覺得麵上無光。”
我幹笑了兩聲,知道他最近凡事不順正在氣頭上,遂也沒敢吭聲,隻悶頭任由他嘮叨。
這天晚上許弘喝醉了酒,我送他回府,交給厲山飛,到玫瑰園時已經深夜,偌大的園子黑洞洞的,一點人氣也無,十三不知道去了哪裏,找遍整間莊子都沒找到,我忍不住的胡思亂想,不會是郝貴尋了短見,十三良心發現,也跟著自盡了吧?
這想法讓我心驚肉跳,渾身一陣一陣冒冷汗,半晌憶起後園還有個新開的酒窖沒搜,不知道他是不是藏在裏頭喝酒,正打算要去找他,突然覺得丹田之中一股劇痛襲來,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哎呀!”
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跟著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眼前陣陣發黑,滿頭冷汗涔涔,心神錯亂之際,明知他聽不到,還是吃力的叫了一聲,“十三。。。。”
十三你在哪兒?
臘月長安的夜空清冷肅穆,我看見一道星光從我頭頂飛閃而過。
那會否是我在人世間見到的最後一縷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