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後接過湯碗,就著邊口淺淺嚐了口,土豆站在旁邊,鼓著兩隻大花眼,摒住呼吸等皇後評價。
誰知皇後卻沉默不語,可憐的小人兒隻等得險些斷氣,才聽到皇後說出極其吝嗇的二言評論。
“不錯。”
即便如此,小人兒也高興得登時就找不到眼睛了,大言不慚的吹噓道:“奴婢的手藝真是一日千裏的進步著啊,以後出宮去,隨便開個酒樓飯莊什麼的,肯定是賺翻了去。”
王皇後不冷不熱道:“小孩兒想的倒是遠,你要出宮,怎麼也得等到二十四五吧,那還得十四五年呢。”
土豆心下高興,一時口快,“用不著那麼久,等武娘娘生下小娃娃。。。。”不提防收到武珝一個眼色,登時醒悟,話到嘴邊又硬生生改了口,“我就去膳食房做廚子,權當是開酒樓飯莊了。”
王皇後笑道:“膳食房好似還沒有讓宮女做廚子的先例呢。”
土豆厚著臉皮道:“那是因為本料理天才堪堪才問世七八年,來不及改寫膳食房的曆史。”
王皇後忍不住笑出來,“好大的口氣。”
武珝也是莞爾。
土豆幹笑不已,很想要擦拭額間的密汗,瞅了武珝一眼,卻又不敢。
兩位娘娘沒再做聲,安心喝完半碗湯汁,又用明珠端來的薄荷水漱過口,皇後娘娘眼波流轉,開始今天的爐邊談話,“土豆今次害得雍王受傷,不知道淑妃娘娘有沒有為難她?”
武珝打了個突,心念翻轉,圓滑的回複:“不瞞娘娘,土豆昨夜是給人逮去施了酷刑,但賤妾就不肯定是否是淑妃娘娘出的手。”
王皇後故作訝然,順理成章的問道:“土豆給人施了酷刑?不知道是什麼刑罰,可有留下後遺症?”
武珝至此心下雪亮,明白皇後必定是一早就知道土豆給淑妃刑求過,辰寧宮的偏殿本就是她的宮所,有什麼風吹草動是她不知道的?之所以會明知故問,不外是因為她對土豆受刑之後能夠快速康複存在疑慮,想要拐彎抹角套出答案。
那麼,我要不要告訴她答案呢?
武珝沉吟著沒做聲。
王皇後等了片刻,笑著逼問一句,“怎麼,這問題不好回答?”
武珝一笑,“沒有,賤妾是覺著事情實在離奇,說出來擔心娘娘不相信。”
“你先說說看也無妨。”
武珝定了定神,勉強笑道:“昨天下午土豆和賤妾在寢宮睡午覺,有人趁我們二人熟睡,擄走土豆,送去不知名的地方,施了蛆蟲刑,小孩半夜送回來的時候渾身血肉模糊,人事不省,賤妾驚嚇的要命,幾次三番讓明珠到尚藥局請禦醫過來候診,可是禦醫們始終推三阻四,不肯前行,到最後連明珠都煩了,說是徒勞無功的事,累得慌,不肯再去。”她輕聲歎了口氣。
明珠在旁邊聽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之極,她從來不將武珝這個來路不正的先皇才人看在眼裏,但皇後娘娘又另當別論,雖然聖上對她不喜,可是她地位始終是要高淑妃娘娘一頭,朝中又有尚書右仆射褚遂良、太尉長孫無忌、中書侍郎柳奭等中堅做後盾,淑妃娘娘也是因此才不敢挑唆聖上廢後,在這種情況下,就算自己為淑妃娘娘修理土豆立了大功勞,但如果皇後娘娘有心要懲治她,淑妃娘娘也是絕無可能會站出來與之理論。
王皇後心下甚怒,眼風掃過明珠,“哀家竟不知道我辰寧宮中居然養有這樣出類拔萃的宮女,比主子還要聰明伶俐,看得出主子吩咐的事是徒勞無功的。”
明珠嚇得臉色發白,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娘娘饒命,奴婢知錯了。”
王皇後冷笑道:“你這麼聰明能幹的人,怎麼會錯?總是我辰寧宮地方太小,容不下你一尊大神,莫如我直接送你過南熏宮,那邊天寬地寬,怎麼也比冷僻的偏殿要好的吧?”
明珠唬得眼睛發直,後知後覺的想起,皇後最恨宮女不守規矩頂撞主子,如果她當真發狠打發自己去南熏宮,淑妃娘娘心中對她再不屑也總得給她三分顏麵,斷無可能收容自己,一時越發的慌亂,不待皇後吩咐先拚命掌嘴,“娘娘息怒,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幾巴掌下去,半邊臉頰腫起老高,嘴角也流出鮮血,樣子看來極其狼狽。
王皇後眼中波光漠漠,“既知今日,何必當初?你先下去吧,武娘娘這裏不需你伺候了。”至於下處,想起前陣子柳媽媽好似說過,新近修成一種法門,還沒找著人試手。。。
明珠打了個寒戰,顫聲應道:“是。”抖著身子倒退出門口,也不知前路是凶是吉,隻頭一次覺著辰寧宮這位大神,竟是比米大嬸還要可怕,好歹米大嬸喜怒都形於言表,不似皇後娘娘明明是怒極了的,卻偏又不發作。
王皇後和顏悅色道:“難怪土豆要給你熬魚頭木耳湯,原來是為宮女不聽使喚憂心,說起來也是哀家的錯,給你安排的人不對,哀家自會還你一個公道。”
武珝心下一動,“娘娘,明珠和淑妃娘娘好似有些關係的,怕是不好公然懲治吧?”
這話明著看來是好心,聽在王皇後耳朵裏卻無異是火上澆油,“怎麼就不好公然懲治了?慢說明珠是在我辰寧宮當差,就算她是南熏宮的宮女,以下犯上忤逆主子,哀家身為皇後,也當懲治了她以正宮禁,否則其他妃嬪宮女如何能心服?”
武珝心下愉快的笑,麵上卻低眉順眼,“娘娘說的是,”又若無其事接回原先話頭,“一直到今早天亮,賤妾做了個噩夢,夢見賤妾被惡鬼糾纏,心中害怕,差人說給聖上聽,聖上因此請了太常寺的少卿大人於休烈為賤妾行法,結果於大人幾番細查,發現原來被惡鬼糾纏的是賤妾奄奄一息的侍女土豆,於是布了個釋家的禁法,救了土豆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