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藏雲龍那位新收的義女,雖然來往的賓朋私下議論,說其人和錦繡山莊從前的莊主田善本最小最金貴的女兒田心生得有好幾份相似的地方,但是王得福一句話解釋了一切,“我們小姐是莊主在劍南收的,和田姑娘是同鄉,一方水土養出的人,總有四五分似的吧。”
“何止是四五分似,簡直就是十足十似啊。”
王德福一瞪眼,“閣下的意思是懷疑我們莊主偷盜了田善本的女兒?”
再沒有人敢追問。
至此田心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在長安行走。
我不知道長公主力主藏雲龍收田心做義女的時候,是否就是為了這個結果。
三月初三這天,正是上己節,太醫署特別放假一天,我帶了田心到曲江遊玩,那日春和景明,曲江水濱到處是佳人秀士,蕩秋千,放風箏,觀風景,也有到江邊山穀采摘蘭草,在水邊嬉戲洗浴,或宴飲行樂的,三三兩兩,結伴成群,熱鬧非凡。
田心興奮之極,一路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我卻沉默不語,走了大半,她似是察覺到,回身拉著我的手,歪著頭對我笑,“你在想什麼?”
我出了會神,說道:“一年前的三月初三,也是這樣的好節氣,我流落到劍南,有一個牙婆子買下我五年身契,賣去黃安農莊做工人。”
田心眼角彎彎的笑,“你從來沒告訴過呢,元慶,你那時候為什麼肯賣身?”
我笑出來,“如果我說是因為聽聞了錦繡山莊九小姐的美名,所以自願賣身入莊,求取見麵的機會,你信不信?”
田心臉上緋紅,眼波如秋水一般,低聲說道:“隻要你說我就相信。”
幹淨利索的把皮球踢還給了我。
我幹笑了兩聲,老實的說道:“其實是因為喜歡劍南平靜簡樸的生活,而且街上也才看不到緝捕我的告示,最初不知道是張懷光替我做了隱瞞,還隻道是劍南地方閉塞,不曉得外頭天翻地覆的變化,便是這樣,就更加想要留下來。”
田心倒也不以為意,笑著說道:“就知道你不是為著我的緣故,後來你認得我,二娘追到黃安,你身份暴露,可曾想過偷偷走開?”
我笑著交代罪行,“有的,長公主到黃安那天,我就在盤算著要走,可是又不舍得你,晚上悄悄回去想見你最後一麵,結果看到你在院子裏焚香祈禱。”
“啊?!”
田心突然漲紅了臉,低著頭擺弄衣角,聲音比蚊子叫更微弱,“就是你送我腰牌那天晚上?”
“是。”
田心眼光躲躲閃閃,半點不敢看我,“你,你有沒有聽到我都說了些什麼內容?”
我笑容不改,“沒聽明白。”但我猜測得到。。。。
田心抿嘴羞澀的笑,偷眼用餘光看我,好似鬆了口大氣,“不知道就好。。。”又悠然道,“不過五月的神佛,真是靈驗的。。”
兩人順著曲江水畔漫行,走出約有半裏路樣子,就見著前方華蓋似錦,一隊神武營兵士守住路口清理現場,不給行人進出,有不少宮女裝扮的小女來來回回穿梭伺候,耳邊隱約聽到有些樂聲,隻是人聲嘈雜,聽不真切是在奏何種曲子,隻聲調依稀可以辨明是出自宮中樂坊,想來多半是妃嬪出遊也說不定了,我因此打算要帶著田心去別處看熱鬧,田心卻立住腳跟,凝神聽了陣,抿嘴笑道:“這是桃葉歌,前邊那群估計是辰寧宮的人。”
我大是驚奇,“你怎麼知道?”
田心解釋道:“這是義父編排的曲子,我從前聽過。”
“什麼時候?”
田心笑道:“前陣子你去突倫川,郝貴一直住在錦繡山莊,十三吵鬧一陣不見結果,就明裏暗裏的讓我天天跑那邊探聽風聲,我自己也掛著莊子裏邊從前釀酒的材質,索性就和義父打了個招呼,帶著十三住進了錦繡山莊我從前的處所,有一次湊巧聽到他找樂工彈這曲子,我覺著曲風甚好,順口問他曲目,他言道是辰寧宮偏殿的武娘娘家鄉的小曲,叫做桃葉歌,詞曲都悅耳怡人,據說連聖上都很喜歡。”
我沉吟了陣,笑著說道:“你義父當真是見多識廣,居然連武娘娘家鄉的小曲都懂得。”
田心卻又搖頭,“不的,其實是因為武娘娘聽聞義父很擅編輯曲目,所以特別找了他進宮,希望義父將桃葉歌編輯成可供樂府演唱的格調,”言語之間頗是有些得意,“義父有過目不忘之能,他聽武娘娘哼過一遍,回頭靠著記憶譜寫出,找了樂工幾番演練,進宮演奏給武娘娘聽,果然一絲不差。”
我笑了笑,望著曲江搖曳的柳樹出了片刻的神,“這樣說來,藏雲龍和辰寧宮已經牽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