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想到寧楓會突然發難,但眼前族長身死的事實也不容猶豫,雪窟內六七十個商人不管出於何種動機,大都在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叫囂著“殺了他”衝上來。
一切不過瞬息。
是對是錯也沒時間思考,總之,把每一個該選擇的事都選對,結果總歸不會讓自己後悔。
葉和那兩個奴隸全都驚愕呆住,麵色蒼白又驚駭,還是寧楓抓著他們的手臂或皮毛用力一甩,將幾個“無辜”人推出了範圍。
半獸化的寧楓在各方麵都變得更強,明顯的犬齒從薄唇邊露出,發絲間筆挺的雪白獸耳抖動著捕捉著空中每一絲細微的聲響,保持了握力的雙手擁有更加尖利的獸爪。
率先飛撲而來的商人化為豹子,帶著野獸的咆哮與腥臭的風。
銀發被吹拂著向後飛舞,寧楓半步不退,青綠剔透的瞳孔前所未有的沉靜堅定。
他矮下身子將半獸化的手緊握成拳,以獸人都無法理解的力道重重擊破了對方的腹部,鮮血混著破碎的內髒噴濺。
另一覆蓋著皮毛的手猛然掐過來,捏碎了豹子的頸骨,也捏斷了嘶吼的哀嚎。
混亂的商人們毫無秩序,或拿武器,或變獸化,卻也陰差陽錯的給寧楓帶來腹背受敵的壓迫感。
可惜商人習慣於自上而下的欺壓,從不會挑釁比自己強的對象,對戰的技巧可想而知,所以哪怕氣勢洶洶,在真正動起手的寧楓麵前也毫無反抗能力。
青年眉頭壓低,投下一片陰翳,他繃緊了下頜,抬手甩掉溫熱的血紅,以半獸姿態展露出果決無匹的氣勢,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純白聖潔的衣衫連帶著配飾的寶石墜子如環佩相撞,寧楓修長的身軀蘊含著強大的力量,線條流暢的手臂與爆發力極強的腿部配合爆發,瞄準喉嚨、腦袋又或是胸膛。
幹脆且利落,減少無意義的疼痛,是領主能給予“罪人”最後的仁慈解脫。
*
司南以為一切的開端會由槍聲拉開帷幕,那畢竟是高效的武器,寧楓在鐵山部落遇到第一批商人就曾用過。
但他的鼻子先聞到了鐵鏽味。
幾分鍾前,他是和奴隸們從下往上走來的
一切都很順利,盡管司南孤身一人也沒有武器,但在他要求表忠心後,幾個獸檻內數量過百的奴隸們竟然全都乖乖聽從了他的一切調令。
甚至在司南的驅使下,奴隸們竟也反抗了那些看守者,打碎了獸檻的圍欄。
就是不知道,奴隸們有沒有意識到原來困死他們的束縛如此的脆弱。
司南內心的那一絲心虛遲疑在這種氛圍中也漸漸消散,他甚至品嚐到了某種甘甜的滋味。
實力是個人立足的根本,是最單純的強弱評判標準,但不同個體的先天獸形差異讓獸人的實力差距往往如鴻溝天塹。
相比之下,權利就格外直白簡單了,雖沒有實體,又無處不在,輕而易舉就能把一無所有的
廢物變成受千萬人追隨的上等人。
正如連身份都是編造的司南,他沒有彰顯過自身的實力,隻是一些簡單的描述和輔助的證詞,通過群體效應的渲染就讓每個奴隸都放棄了大腦的思考,全都悶頭追隨同伴的腳步,爭先恐後的向他表達忠誠。
被蒼白語言勾勒出的領地“美好未來”讓奴隸們心生向往,壓倒了奴隸對於商人部落這個嚴苛地獄裏那些要命規矩的恐懼。
司南簡單統計了還活著的奴隸具體數量,目前總數二百八十七個,有六十多個十歲以內的幼崽,五十幾個被養著用於繁衍的女奴,五十幾個對商人搖尾乞憐的“寵物”。
剩下一百多個奴隸都在這了。
司南走在最前麵,他沒有親手做任何一件事,但在精神上卻給予了那些奴隸極大的力量,讓他們跟隨著走到火把照耀的光亮下。
在昏暗世界中呆久了,奴隸們見到明亮的光束第一反應是低頭遮眼,而後才反應過來,他們不必再害怕了。
男人過分高大挺拔的身型包裹在純黑的皮毛下,濃眉深目,鼻梁高挺,故作威嚴的麵部輪廓線條清晰而銳利,這樣的外貌條件不管怎麼看,說是鶴立雞群都不為過。
司南幽藍的眼瞳略一瞥過,並沒有管奴隸們憤怒的宣泄。
烏泱泱的奴隸們一路上抓住放哨站崗的商人,又闖進一個個商人的巢穴,把留在雪窟裏休憩的商人家眷拖拽出來,不顧他們慌亂的掙紮咒罵,毆打著用繩子捆上。
有些商人的雪窟內甚至有好幾個衣不蔽體的“家眷”,模樣姣好的男人女人居多。
看起來十五歲以下的幼童也有幾個,有的是商人的寵物,有的是商人的幼崽,從這些孩子的穿著與神情就能明顯分辨出來。
沒有年齡超過四十歲的“老人”,一個也沒有。
商人部落沒有秩序,發生什麼都有可能,司南早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這種混亂如野獸的生活方式弄的眉頭皺緊。
司南目標十分明確,因此不管看到何種情境都隻略一掃視,腳步極快的踩著雪階繼續往上走。
得益於司南出色的嗅覺,在其他奴隸還滿臉警惕著生怕各個層麵放哨商人從哪突然出現時,司南恍然間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他猛然從“權利”的甘甜中清醒,以更快的速度尋著血的氣味踏著雪階而來,推開了那扇緊閉的大門,甚至發出一聲震響。
太安靜了
雪窟中橫七豎八躺滿了“商人”,幾架鐵鍋咕嘟咕嘟的沸騰著,裏麵煮著的東西怕不是都爛到融化了。
隻是,蒸汽和血腥味混在一起實在讓人胃口全無。
角落處還是有活人的,兩個死裏逃生的奴隸、麵色煞白噤若寒蟬的葉、幾個沒吃過奴隸的商人、以及剛剛還在追逐打鬧的幾個商人幼崽。
“幸存”的幾個生命都被嚇破了膽,腿軟的跌坐在角落,第一次發覺火焰燃燒的聲音是如此震耳欲聾。
對著門的方向坐著一道身影,雪白垂墜的衣
擺浸染著沒有規律的暗紅圖案,暗銀發絲淩亂的落在肩頭與胸前,額頭冠飾中央那顆藍綠色的寶石上凝結著幹涸的血漬。
銀發青年就這樣屈起右膝坐在鋪著獸皮毯的雪階上,他挺拔的背後就是點綴著頭骨等飾品的深色“王座”,盡管空無一人,依舊標誌了高高在上的權利。
寧楓青綠的瞳孔琉璃般剔透,身上半獸化的標誌性模樣已經褪去,他正低著頭反複端詳自己這雙手。
圓潤的指甲縫隙殘留著絲絲血線,那是商人們的血。
寧楓看起來沒有絲毫異樣,但他對司南的到來沒有反應,就是最大的異樣。
司南瞳孔凝縮,霎時間他忘記了跟著他的那些奴隸,對地上那些失去生命力的肉塊也沒有絲毫興趣,他急切的邁開大步趕到寧楓麵前。
貼身覆蓋的獸皮衣細微的摩擦著,男人挺拔的身影在青年麵前單膝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