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難過其實他覺得還好,他覺得自己挺平靜的,情緒也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
隻是突然間覺得生活有些空蕩,做什麼事都有點提不起勁來,就想要這麼呆呆的坐著,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最好。
夜幕逐漸降臨,霓虹燈在不停的閃爍著,稱著銀白的世界有種夢幻的美。
林夏整個放空的靠在窗邊,過路的行人在他眼裏隻是一個個會行走的看不出有什麼區別的符號。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走進他的眼簾,修長的身形,一身黑色的呢子風衣顯得人更加高挑,在一堆行走的符號中特別顯眼。
脖子上圍著一條白色的圍巾,與一身黑形成強烈的反差,讓被黑色渲染出的冷硬氣質多了一份柔和。
林夏就這麼雙眼空洞的看著他出現在街口,然後邁著悠然的步子,嘴角還是掛著那仿佛永遠都不會消失的溫和笑意慢慢朝著他這個方向走來,直到整個人出現在自己麵前。
進到溫暖的屋子裏,席哲將圍巾取下來,一轉身就看到林夏呆滯的神情,解開衣服的扣子脫下後隨意的放在椅背上,裏麵是一件白色的粗針毛衣,整個人透出一股溫潤柔和的鄰家大哥哥的感覺,莫名讓人心生親近。
席哲拉開椅子坐在林夏的對麵,抬手在他眼前招了招,見他眨了眨眼回過神來忍不住輕笑出聲
“想什麼呢,該不會我進來了你都沒發覺吧,這樣開店真的不會被人給搬空了你還在發呆麼?”
林夏看了眼時間才發現居然已經這麼晚了
“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了?剛下班嗎?”
“是啊,看到你店裏燈還亮著,所以就進來看看,今天怎麼這麼晚還沒關門,平時不是早就關了嗎?還是剛剛才忙完?”
從醫院下班回家要想路過林夏的店就要繞一點路,不過已經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養成的習慣了。
林夏搖搖頭“沒有,就是快要過年了,好多人都出來購物了,所以晚一點關門”
席哲靜靜地看了他片刻,從進門開始他就察覺到了今天的林夏有些不太對勁,聽著他的借口也不再緊抓不放
“今年過年我正好有一段時間的假期,我們去旅遊怎麼樣?有個地方我一直想要再去一次”
“哪兒?”
席哲笑著看著他不回答這個問題“去不去吧,大不了要是路上路費不足,就把你賣掉就是了”
林夏笑了笑,聳聳肩“反正過年不開門也沒什麼事,什麼時候走?”
“我先看看行程,定了時間再告訴你,餓了,我們吃宵夜去?”
林夏點點頭,席哲總是下班不定時,有時候晚上下班太晚還會把他叫出來一起吃宵夜。
林夏還反問過,這樣不正常的生活作息他這個醫生居然不但自己不改正,還拉著他一起。
席哲對此表示朋友存在的最大用途就是在此!
林夏起身收拾東西,當觸及到雜誌封麵時眼神裏閃過的情緒被一直注意著他的席哲捕捉到了。
掃了眼那本雜誌,眉頭微不可見的一蹙。
直到上火車之前林夏才知道這次旅行的目的地。
看著車票上的目的地,林夏有些不解
“坐火車要八九個小時,飛機隻要兩個小時,還是訂不到飛機票?”
席哲手裏有條不紊的擺放著各種東西笑著說道
“坐纜車上山看到的景色再美以後記憶裏更多的也隻是坐纜車時的感覺,而不是千辛萬苦爬上高山看到美景那一刻的滿足,其實旅遊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很多人喜歡旅遊,但更喜歡的可能還是在家裏蒙頭大睡,雖然辛苦了點,但付出了過程到達目的地之後,那種感覺絕對比舒舒服服一飛機到位要來的好,很多年以後再次回憶起這次的旅程,就不會隻想到遊玩的地方了,還有這八九個小時去往終點的旅途”
林夏不知道他怎麼總有一堆的理由,隨便一句話就能讓他引發出長篇大論的人生感慨,該說不愧是做醫生的嗎,對人生的感悟果然特別多。
南省夏天的景色是充滿了安然的生機,冬天的南省卻有著一種悠遠的古韻,靜謐而神秘。
當林夏再次踏上曾經走過的地方,有一瞬間的感慨。
距離上次的旅行大概有四年快五年了吧,沒想到居然有一天還會再來一次,而且還不是一個人。
人生的命運真的很奇妙,你永遠猜不到未來會有著怎樣的變化,瞬息萬變。
“沒想到你說的是這裏,我說怎麼一路過來特別眼熟呢,這裏我也來過,不過那時候不是冬天,景色也不一樣,沒想到還會再來一次,不一樣的季節景色也不同,感覺也特別不一樣”
下了火車之後席哲直接帶著林夏去了一家租車公司租了一輛車,自己駕車想去哪兒都自由一些。
看著林夏將車窗打開,不顧刺骨的冷風就這麼趴著看向外麵。
席哲搖搖頭嘴角含著笑意眼神透著寵溺
“不冷嗎,這麼吹感冒了可別賴我大冬天的拉你出來旅遊”
林夏將車窗關上,寒風被阻隔在外,沒一會兒車裏的暖氣將整個人都暖和過來
“車裏是夠溫暖,就是有些悶”
“差不多快到了”
林夏當然知道,雖然時隔幾年,現在的季節也跟當時的不一樣,但還是能看出印象中熟悉的輪廓。
終於到達目的地時已是深夜,無論是開車的席哲還是坐了一天車的林夏都疲憊不堪。
席哲預定的是兩間單人房,兩人各自拿了房卡之後回到房間草草梳洗了一下就倒床大睡。
席哲平時都有堅持鍛煉,而且他的工作強度也不是林夏能夠相比的,這點疲勞對他來說簡直小菜一碟,所以隻是睡了一夜大清早就神清氣爽的起了床。
而林夏則硬是睡到下午三點多才睡醒,還睡的腰酸背痛。
席哲好笑的看他趴在床上哼哼“讓你平時多鍛煉你不聽,這點程度就累成這樣,我還沒拉著你陪我去爬山看日出呢”
林夏忍不住哀嚎一聲“我還真是謝謝你高抬貴手了”
“不客氣,不用謝”
林夏忍不住偏過頭翻了個白眼。
席哲笑著拍了拍他
“快點起來,先喝點東西,我們去轉轉,今天早點吃晚飯,晚上還可以去宵個夜”
即使屋裏有暖氣,但冬天起床確實是個很需要毅力的事情。
林夏掙紮了片刻,才慢吞吞的爬了起來。
天氣雖然很冷,但是小鎮中心的河道並沒有結冰,潺潺的流水聲讓仿佛在冬天沉睡的小鎮顯得更加清幽恬靜。
林夏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大半張臉都埋進了圍巾裏,低著頭跟在席哲身後慢悠悠的圍著河道走著。
席哲手裏拿著一根狗尾巴草,步調十分悠閑,偶爾回頭看看走在身後的林夏笑著跟他說上幾句話。
而兩人走來的路上,被白雪覆蓋的地上隻有一串長長的,一人行走過的足跡。
林夏看了眼時間,還差十五分鍾就到第二天淩晨一點了,有些無奈的望著席哲
“這麼晚了外麵全部都關門睡覺了,你要去哪兒白天去不行嗎?”
“當然不行,快點,穿好衣服我在大廳等你”
也不等林夏再抱怨,直接轉身出去了。
看著外麵漆黑一片,林夏默默緊了緊圍巾
“席哲”
席哲將手電筒打開照路,聞聲應了一聲
“怎麼了?別告訴我你怕黑啊,我會嘲笑你的”
林夏忍不住黑線“我隻是想問問你,我有沒有曾經得罪過你”
席哲輕笑“怎麼,你以為我大半夜拉你出來是在報複你?”
“不”
林夏語氣平淡道“我隻是覺得這個場景實在太月黑風高殺人夜,變態醫生高智商犯罪簡直不能更寫實”
席哲一愣,然後想象了一下林夏描述的場景,忍不住笑出聲來
“雖然你店裏沒什麼生意實在清閑,不過我還是建議你沒事修修花剪剪草,那些小說少看”
兩人說著很快就走到目的地了,林夏借著席哲手電筒的光亮看著麵前那顆蒼老的大樹,更是非常無語
“深夜不睡覺你就是要帶我來看這棵樹?白天來不一樣嗎,難道深夜許願祈福會更加靈驗?”
席哲轉過身麵對著林夏,神情溫柔一點也不像平日裏那個林夏熟悉的樣子
“當然不是”
說著將手電筒的燈一關,四周立刻黑下來。
月光讓四周不至於黑到伸手不見五指,但也隻能隱約看出麵前人的樣子。
林夏心中一悸,一瞬間意識到了什麼卻又覺得不太可能。
就在林夏怔神間席哲的聲音響起,沒有往日的淺淺笑意,更多的是認真和鄭重
“林夏,我喜歡你,我從來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一見鍾情這種東西,可是遇見你,我信了,作為醫生,我見過了太多各種各樣的人,我從不認為在這個浮華的社會裏,還有不被身份背景圈養出來的幹淨純粹,可是遇見你,也看到了,我想要的不多,一個家,一盞燈,一個人,林夏,我喜歡你,你可以陪我走完今後的人生嗎?”
林夏有些傻眼,更多的是不知所措,這算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被人這麼鄭重的表白。
原本以為人家是直到不能再直的直男,好不容易說服自己隻是自己想多了,原來,是想的太少了。
一時間,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當絕了一種可能之後,那個可能卻突然的發生,讓他一下子腦袋有些空白。
突然,他們旁邊的大樹亮起五彩繽紛的霓虹燈,光亮瞬間驅散了四周的黑暗。
林夏有些不適應的眯了眯眼睛,再次睜開,燈光閃爍,一覽無餘的平原上獨獨一棵遺世獨立的大樹散發著醉人的光彩,美不勝收。
而在樹下的席哲收斂笑意眼神透著令人忍不住沉溺的溫柔,就這麼靜靜地凝視麵前的人,似乎答案是什麼已經無關緊要了,因為他會一直都在。
林夏控製不住心跳的速度,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珍惜席哲這個朋友,可是不表示他對席哲是那種喜歡。
如果拒絕,他又不想失去這麼投緣的朋友。
可是接受,他要是對席哲並沒有那種感情,那豈不是又是一段傷害。
“席哲。。。我。。。”
“來生,隻願與你如初見,還記得這句話嗎?”
林夏頓時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席哲。
席哲抬頭仰望樹梢,上麵隻剩晶瑩的白雪,那些掛著的絲帶木牌也許早就隨著枯葉飄散而墜落,隻剩一些係在稍低的樹枝上還殘留著一些絲帶,在微風中時不時飄動一下
“林夏,我不求來生,隻想跟你今世攜手白頭,五年前,這裏,才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五彩霓虹燈在樹上無聲的閃爍著,樹下的兩人靜默的相望。
命運就是這麼奇妙的東西,或是弄人,或是注定。
有些人在生命裏留下深刻的印痕和時光都消抹不去的刻骨銘心,可是偏偏注定隻能成為一個過客。
有些人就這麼平平淡淡的出現,自然而然的走近你的生活,慢慢與你變的密不可分,隻是因為出現的剛好不早不晚。
很多年以後,如果要問林夏過的是否幸福,他會回答,幸福。
如果要問林夏,是否忘了曾經那段感情,他會說,一生不忘。
銘記一生不表示就是對相守一生的席哲不公平,隻是那僅僅代表了他的一段人生旅程,一份感情的經曆。
人生不就是被這些起起落落填滿的嗎,何必因為那些不圓滿而刻意的去遺忘掩埋呢。
林夏不後悔愛過,也不後悔經曆了那麼多投入了整個青春之後選擇放手。
因為,生命中正是有了這些遺憾,才能明白,眼前幸福的難能可貴,才會更加懂得去珍惜去經營去維護。
某天清晨,林夏睜開眼睛看到旁邊毫無睡姿可言的家夥,將壓在自己腿上的那隻腳給挪開,打開窗戶,初升的柔和陽光灑了進來。
床上的那隻將腦袋埋進被子裏繼續睡著,雙手撐在窗台上的林夏,麵朝陽光露出愜意的淺笑,又是一個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