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番話,崔成感到心裏豁亮了許多。
陶荻把頭低了下來,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問道,你難道沒有一點點喜歡我嗎?
陶荻抬起眼睛時,崔成看到了她眼裏的那兩點淚光。崔成突然覺得站在他麵前的這個女人真是有點兒可憐。
崔成感歎道,我不怪你。但有些東西你是不能了解的,同樣,你的那些東西也是我不能了解的,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異,我們原本就不是一類人。
陶荻用幾乎哀求般的聲音繼續說道,我明明都知道的,可就是不死心,知道遲早留不住你,但你答應過我的,要陪我度過這段時間。還有,老爺子也非常信任你,暫時沒法離開你。就算我求你了,至少今年不要離開公司吧!
崔成有些疲憊地站起來說道,這一點我可以保證,我說到做到。你今天喝了不少灑,還是早點兒休息吧。我這就去醫院。
陶荻無奈地點點頭說道,辛苦你了,今天我胡亂說的一些話你別放在心裏,先這樣吧,我也是真累了,現在讓我好好想一想。
崔成走出房門的時候,猛然發現陶荻的一雙眼睛已經紅了。
岸邊正舉辦仲夏音樂會,來了不少知名歌手。此刻,他們正在一首接一首地演唱著。
崔成正陪著穀水秀隨著人群向江堤的方向走去,就在這時,崔成的手機響了。電話是段世傑打過來的,還沒等崔成說什麼,電話那端的段世傑就向他報告了一個讓人十分震驚的消息,就在半小時前,牛帥走了。雖然周圍充滿了嘈雜的人聲,但是崔成還是真真切切地聽清了段世傑電話裏的每一句話。一時間,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穀水秀突然看到他這副表情,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禁驚慌起來。
牛帥能挨到今天已經是萬幸了,大家多少都有這個心理準備,也並不感到十分突然。段世傑告訴他,牛帥走的時候並不痛苦,他昏迷了半個小時之後就永遠地離開了。按照牛帥的遺願,火化之後,他的叔叔就會帶著骨灰盒坐上朱光明安排好的飛機到北京去,之後由他們陪著,參加一次真正的升旗儀式,算是了卻他最後的一樁心願。
崔成忙問道,和朱光明聯係上了沒有?段世傑回道,正巧,光明就在北京辦事呢,大家就等著你呢,你趕緊想辦法明天趕到北京。李英俊也已經和中隊說好了,專門為牛帥舉辦一次真正的升旗儀式,這些事情等你過來再細說吧,有什麼情況隨時聯係。
接完電話,崔成把這件事告訴了穀水秀。穀水秀一臉堅定地說道,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就別再傷心了。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也正好見見他們。在兩人之間上百封的書信裏,以及無數次的通話中,穀水秀已經對崔成和他的每一位戰友都像親人一樣熟悉了。
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崔成摟住穀水秀的肩膀,堅定地說道,水秀,我決定了,年底我們就回家。
穀水秀說她一直夢想有一天能和崔成坐上同一列火車,進行一次漫長的旅行。戀愛中的女孩總是充滿著奇思妙想。這次雖然和崔成一起坐上了去往北京的火車,她卻做夢都沒想到是要為他的戰友舉行一次特殊的告別儀式。
列車到達北京時已經是夜半時分了,段世傑一直開車把他們送到了安排好的賓館,說好了一切等天亮再說,之後便匆匆告辭了。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在約定好的時間裏,大家一起來到了廣場上。
見到丁大隊長和遲班長時,崔成一時激動得不知說什麼才好,當他鄭重地敬上了一個軍禮之後,丁大隊長一邊拍著他的肩膀,一邊說道,我記得你呢,崔成,白馬村來的好兵。好小子,出息不小呢,連媳婦都帶來了。
接著,遲班長和他緊緊擁抱在了一起,嘴唇囁嚅著說道,你們都沒有給我丟臉,都是好樣的!
幾個人正站在那裏相互寒暄著,隻見朱光明和段世傑帶著一個神情凝重的中年人走了過來。此刻,段世傑的手上捧著牛帥的骨灰盒,上麵覆蓋著鮮紅的國旗。丁大隊長帶隊迎了上去。隨後,大家排成一排,等待著升旗儀式的開始。那些前來觀看升旗儀式的人們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他們一邊朝這邊看著,一邊充滿好奇地在那裏交頭接耳。穀水秀一臉凝重地和崔成站在一起。
當儀仗隊走過金水橋時,崔成一眼就看到了李英俊。李英俊作為這次升旗儀式的升旗手,是中隊特意安排的。看上去,李英俊從未像今天這麼光彩過。李英俊揚手揮出國旗,國歌聲驟然響起,一排人齊刷刷地舉起了手臂。崔成心裏想著,牛帥一定看到了眼前的這一切,聽到了戰友們最深切的呼喚。此時,崔成的耳畔似乎又一次響起了牛帥上次對他們說的那句話:為了我,你們也得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