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沈嫣嬌小的身體陷在床墊兒裏,忽然就想起這麼句話來。隻可惜,此刻身上的人不是唐明皇。而她,更不是三千寵愛於一身的楊貴妃。
“女人,這個時候走神。嗯?”淡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威脅。
沈嫣回神,視線剛好撞進男人深邃的眸中。他的瞳色很黑,此刻褪去了平時的銳利,因沉迷而變得有些深諳,然而隱藏在最深處的卻依舊是冰冷。
“嗬……”她嬌笑了一聲,立刻環住他的脖子,從善如流便改正錯誤。
…………
再次醒來已經是中午。
厚重的窗簾堆疊,陽光透過縫隙鑽進來,斜射在淩亂不堪的大床上有種說不出的荼蘼。
櫃上的電話微微震顫,單調的鈴聲久久重複,大有沒完沒了的架勢。
床上的人終於再也無法無視,隻好皺著眉嘟囔一聲拿起了聽筒。
“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低沉的男聲傳過來,已經有些不耐。
“嗯?”帶著未醒的睡意,沈嫣哼了一聲。
“嗬……”那邊的人輕笑,忽然間愉悅起來,明知故問,“都中午了,還沒起?”
“嗯。”又是嬌慵無力的一個單音節。
“看樣子我昨晚真的累到你了。”他笑意十足的調侃。然後濃重的曖昧便隨著他均勻的呼吸透過聽筒傳了過來。
沈嫣歎氣,撫額呻吟,“是,唐總。您老人家英明神武。”神武得簡直不是人!
“小丫頭,別在心裏偷著罵我。小心有你好看!”他了然地輕笑,“我有事,要去趟外地。晚上不回去了。”
“知道了。”
“大概需要三四天的時……。”
“唐總,會議馬上開始了。”他沒說完,小秘書嬌柔甜美的聲音便隱約傳來。嬌嗲地催促著。
“好了,我掛了。”隨後,便是‘嘟嘟’的忙音。
沈嫣舉著話筒呆愣了片刻,扯了一旁的衣服下床朝浴室走去。
經過梳妝台時,她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看著鏡中的人,有些恍惚。
依舊的眉目如畫,卻已褪去了當初的青澀和稚嫩。
“嗬……”她看著看著,就忽然笑了出來。
三年,還有一個月零三天,她便在他身邊待滿整整三個年頭了。
隻是不知道,還要多少個三年,才能結束這種無休止的糾纏。因為,他說:“沈嫣遊戲由我開始隻也能由我結束!想離開,那就等我厭倦為止……”
…………
唐逸珅第一次遇見沈嫣,是在一個暴雨初霽的上午。
那一年的夏天異常的濕熱。連綿的陰雨天持續了整整一個星期,直到周末的時候才將將放晴。
路麵被衝洗得光滑可鑒,偶有坑窪處被蓄滿了積水。
十字路口,沈嫣趁著等信號的功夫翻出了口袋裏的零錢。剛好三個鋼鏰兒,兩大一小,兩塊五。
“一塊錢坐車,剩下一塊五買水……”她碎碎念著,抬頭看了眼路對麵的信號燈,還有15秒變綠。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越野車在她麵前駛過,自南向北開去。車速極快,幾乎眨眼間就在原處拐角不見了蹤影。
“好囂張啊……”看著車子消失的地方,沈嫣忍不住歎了一聲。等回過神來,人行橫道的信號燈已經過了一半時間。
“啊……”她叫了一聲,趕緊往對麵跑。可前腳剛抬,方才駛過的那輛黑車竟然去而複返,朝著她這邊直直衝了過來。
沈嫣頓時目瞪口呆。
就在她以為自己躲閃不及即將命喪車輪的時候,‘嘎’的一聲響,黑色的車子險險地停在了距離她身側不足5公分的地方。
“小姐,麻煩問個路。”受害者驚魂未定,駕駛位置的車窗已經緩緩搖下。
那是個極其英俊的男人。濃黑的眉,高挺的鼻。尤其是那一雙眼睛,鷹一樣犀利深邃。打眼便知道氣度不凡。
可你長得帥就了不起啊!
沈嫣閉上眼,在腦海裏想象了一遍自己抬腳連人帶車一起踢飛出去的場景後,緩緩吐出一口惡氣。
“小姐,能問個路麼?”車裏的人再一次開口,詢問的句式命令的語氣。
沈嫣咬牙,“我不認識路!”
“嗬嗬……”那人笑了出來,聲音說不出的低沉耐聽。這一次開門見山,“青石巷怎麼走?”
青石巷?!那地方在老城區,又靠近市郊,導航上的確找不到的。
可她就是認識路也不要告訴他!
沈嫣深呼吸了一下,想說不知道,可眨眨眼卻改了主意,“青石巷在市郊,你在市區轉悠是不對的!”
“嗯。”那人點點頭,表示受教,“那我該怎麼走?”
“新建的世紀家園小區你知道怎麼走麼?”
“知道。”
“你看見它正門的時候往東拐就能開上中華路,然後再往前20分鍾就差不多到那附近了。”說話間眼睛瞄見對麵公車就要靠站,便揮了揮手,急匆匆道完了後半句,“具體的我這也描述不清,你按我說的,差不多到地方的時候在找個人現問就行了。”然後兔子一樣穿過兩輛車跑到馬路對麵,一頭衝進了擁擠上車的人群裏。
青石巷行政規劃上歸N城管轄,但因為是三個市的交界處,就成了城市建設中被遺忘的角落。
後來市裏也幾次下過文件要進行環境整治。但那地方實在是髒亂差的典型代表,一直沒有開發商願意接手,久而久之便又擱置了下來。
可越是這種破舊的地方,偏偏蘊藏著悠久的文化底蘊。有關青石巷的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清中期。據說那裏最繁華的時候住過許多當地的顯貴,還出過兩名探花,一名進士。
而無意中知曉這些唐逸珅,隻是靈光一閃,便發現其中的無限商機……與其破壞性的毀滅後重建,不如保留原本的文化麵貌進行整修,在進行商業化宣傳運作,其利潤絕對是驚人的。
況且青石巷的開發對於別人來說可能是個大工程,但之於他,到真心不算什麼。大不了賠了就賠了,也沒多大損失。
他那天就是去實地考察的。
結果沒想到問路問出來個插曲。要不是司機提前在導航上查尋了一遍,發現那麼走最後的目的地是蓮花公墓,他還真就被忽悠了。
反正事情最後也沒耽誤,唐逸珅就沒有放在心上。隻是覺著自己縱橫商場這麼多年,竟然這種小事上被個小丫頭愚弄了,有些好笑。
而沈嫣回到學校之後,則因為自己的惡作劇愉快的心情一直持續到了晚上睡覺。
隻是那時候的兩人都不曾預料,不過一場萍水相逢,而命運的齒輪卻已經在那一刻緩緩轉動。
一個月之後,兩個人竟然在青石巷開發項目動工的剪裁典禮上再次相遇。
沈嫣是從校園中介手裏拿的這份臨時典禮司儀的工作。
奠基剪彩那天,她就站在唐逸珅左邊隔了兩個人的位置。
事隔一個多月,她早就把那場惡作劇忘到了腦後。再加上那天來了不少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她一心謹慎的應付著工作,也根本沒心思觀察其他。
可唐逸珅倒是一下子便認出了她,雖然隻是無意中一瞥。
他這個人本身就記憶力非凡,而那天的沈嫣在那一眾婷婷嫋嫋的禮儀小姐裏也屬實出眾,不論身段還是長相。
沈嫣曾祖母據說是俄羅斯逃亡過了的貴族,她多少繼承了一點兒歐洲人的血統,稍微細看就能發現有些不同。可偏偏那張臉蛋卻將東方人的秀氣的五官和白種人魅惑的神韻柔和得恰到好處,尤其是那一雙水盈盈的大眼睛,簡直能把人的魂兒勾去。
饒是唐逸珅閱人無數,心裏也忍不住閃過一絲驚豔。其實問路那天他就發現她長得不錯,卻沒想到略施粉黛就能勾勒出十分顏色。可彼時,他除了驚豔和驚訝之外,倒在沒有其他。
那天的小事根本不足一提,而他也沒有任何想要借此搭訕的心理。
倒是身邊同樣注意到沈嫣朋友玩笑著向他試探討好,說要是感興趣就幫忙搞定。
他隻是淡淡地瞥了那人一眼,沒說話。卻不曾發現自己當時的表情裏,其實流露出了些許的不悅。仿佛本該屬於他一個人東西,被窺伺和覬覦了。
…………
每天上午一杯清茶,坐在落地窗前邊曬著太陽邊看看書,下午要麼上網要麼去步行街上逛一逛淘些自己喜歡的小東西。
等到太陽快下山了,便和那群下了班匆匆回家的人們一起擠著地鐵公交,趕回公寓。
唐逸珅不在的日子裏,沈嫣總是無比放鬆和愜意的。也似乎隻有這個時候,她才能得以喘息。
三年,她在唐逸珅身邊待了三年,卻仍舊沒能夠琢磨透他的脾氣。
那男人太過喜怒無常,也太過惡劣。惡劣到總喜歡將自己的愉悅建立在對她的摧殘上。
偏偏,她卻逃不開他。
沈嫣剛剛跟在他身邊的時候,也是個炎熱得能讓人崩潰的夏天。可男人隻要待在家裏,就非要把空調調到27度以上,然後讓她像古代的丫鬟一樣,拿著扇子在一旁給他扇風。
理由是節約環保。而且他既然花大價錢養著她,當然要物盡其用才不會浪費。而諸如此類的事情,根本不勝枚舉。
那個時候她總會感覺到屈辱和憤怒,即便不敢明目張膽的反抗,也總要會伸出尖利的爪牙。
而結果,當然是無一例外地被他無情鎮壓了。然後,緊隨而至的,則是更加令她難堪的折辱。
什麼時候學乖的,她其實早就沒有印象了。大概變化是一點點的吧。
所謂的尊嚴和驕傲,終究抵不過他強硬的手段和經年地磨礪。不畏強權,隻是權不夠強罷了。
那男人是最好的獵手。不管你倔強還是狡猾,對上了唐逸珅,最終都逃不過屈服。
而她,不過是一隻被他折了翅膀關在籠子的麻雀而已。
…………
唐逸珅比預計的日子提前了一天回來,這讓沈嫣多少有點兒小鬱悶。
晚上,一場激烈的翻雲覆雨把她累了個半死。
沈嫣眯縫著眼側躺在床上,感覺身後的人在她頸間擺弄了一陣兒。然後皮膚上觸感微涼,脖子上便多了條東西。
“喜歡麼?”他吻了吻她的額頭,貼在耳畔輕問。
沈嫣抬手摸了摸墜子上的寶石,手感堅硬細膩,是讓所有女人心儀的感覺,“喜歡!”
可身後的男人卻眯起了眼,“你連看都沒看一眼,就說喜歡?”
她回眸,看著他嬌笑,“親愛的,隻要是你送我的,我都喜歡!啊……”話音落下時,忽然被他一把揪住了頭發。
“唐逸珅,你幹什麼?!”她被拉得腦袋微微後仰,倒不怎麼疼,隻是心裏的恐懼控製不住的往出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