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怔愣地功夫,陸家銘已經坐到了她身邊。
“小嫣……”這一聲低喚,帶著某種心痛的壓抑,好似歎息。
這種情況下和陸家銘單獨碰麵實在不是什麼好事。沈嫣回過神來,站起身就要走,卻被他忽然伸手抓住腕子。
她條件反射般甩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怕引起其他人注意,隻好壓低聲音,“陸家銘,你幹什麼!”
他看著她臉上冰冷的薄怒,苦澀一笑,“小嫣,我其實就是想跟你說說話……你……”
“停!”沈嫣打斷了他,往邊上挪開兩步後無奈地歎了口氣,“陸家銘,今天來的都是喬家千金的朋友。我跟你在這兒拉拉扯扯,眾口鑠金的,傳到唐逸珅耳朵裏,我解釋不清楚!”她忘記了陸家銘和喬永佳是拐著彎兒的親戚,也沒想到今天陸家銘會來。不然的話,她真是打死不參加這個什麼見鬼的生日party。
陸家銘表情裏漸漸染上幾分難過,“小嫣,你很怕他是不是?”
沈嫣咬唇不語,怕唐逸珅麼?她的確怕。那樣一個強大且喜怒難辨的男人,誰不怕。
陸家銘也跟著陷入沉默。大概十幾秒後,他摸了把臉,“對不起。”
沈嫣忽然有些難過,“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說完轉身繞過茶幾,離開了是非之地。
喬永佳這會兒沒在包廂,沈嫣也沒心思四處找她親自打招呼。索性從會館出來後沿著馬路邊走邊給她發了條短信,說自己臨時有事先走了。
這條短信編輯完還沒等發送,陸家銘就從後麵追了上來。
他今天就是特意為了沈嫣而來的,怎麼可能再次眼睜睜看著她離開。
從回國之後,他就沒什麼機會和他單獨接觸,好不容易接上幾次頭,她卻像是躲著洪水猛獸一樣對他避之不及。甚至直接把他的電話號碼直接給拉黑了。
陸家銘記憶中的沈嫣其實是個愛撒嬌愛出小風頭,但是實際卻又膽小很容易心軟的女孩兒。所以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如今的她會幹脆到近乎絕情地步。
其實他今晚這個時間本來有個客戶要見,是半個月前約好時間的。那天在超市裏,他聽見喬永佳邀請沈嫣參加生日聚會的時候立刻動了心思。
他不確定沈嫣會不會來,但是他想見她。這種刻骨的思念整整折磨了他三年,讓他在大洋彼岸的每一個夜晚都難以入睡。所以,哪怕有百分之零點零一的機會,他都不會放過。
當年他羽翼未豐,丟掉了屬於自己的女孩兒,眼睜睜看著她吃苦卻無能為力。如今在沒有人能左右他了,他不想讓自己在遺憾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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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嫣……沈嫣你等等!”他似乎又想去抓她的胳膊,卻在觸手可及那一刻忽然放下,隻是三步並作兩步搶她前麵攔住了去路。
沈嫣收步不及,險些撞在陸家銘身上。抬頭看著因為追趕她而有些微喘的人,頓覺一陣無力,“陸家銘,你到底想怎麼樣?”
然後她話音落下時,他忽然一把抱住了她。
沈嫣的第一反應就是掙紮。可還沒等用力,人就轉了半圈兒被陸家銘甩到了一邊。
她踉蹌了兩步拌到馬路岩石跌坐在地的同時,路燈頂端足球那麼大的玻璃燈罩落在地上應聲而碎,正是她剛剛站的那個位置。
沈嫣驚得一陣後怕,回過神看見陸家銘站在原地,一隻手捂著額頭,看不清表情。
她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跑回他身邊,“砸到頭了?嚴不嚴重?”
“沒事,就是刮了一下。”陸家銘說得輕巧,可沈嫣明晃晃看見血正順著他的指縫往外滲。
這種情況下在計較那些有的沒的就是矯情了。
沈嫣從風衣口袋裏掏出包紙巾塞進陸家銘手裏,扯著他衣服袖子就往回走,“你車呢?走,趕緊去醫院。”
陸家銘的傷勢似乎不太樂觀,車子去醫院的路上他一直用紙巾捂著額頭,可血一直在不停地往外滲,止都止不住。
沈嫣邊注意著路況邊從後視鏡裏觀察著他情況,皺著眉又把車速往上提了提。
陸家銘怕她慌亂間開車出什麼差錯,便出聲提醒,“你慢慢開,別著急。我不是很嚴重。”
“我知道你不是很嚴重。我是怕你失血過多撐不到醫院就死了,我可負不起這責任!”
陸家銘苦笑,不再說話。
沈嫣從導航上找了最近的醫院,還差一小段距離要到地方的時候趕上了紅燈。
趁著這功夫,她扭頭仔細看了看身邊的人。
外麵天已經黑了,陸家銘臉上沾了血道子,外麵來來往往的車燈晃進來照在他臉上,實在是駭人。
沈嫣倒吸了口氣,“那個……你現在有沒有頭暈迷糊的感覺。”
“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
沈嫣稍稍鬆了口氣,“你剛剛怎麼不和我一起躲開?”明明往邊上撲她一下,兩個人就都能安然無恙。
“這還不簡單?”陸家銘輕聲而笑,“為了讓你心疼我。”
沈嫣一陣無語。正好這時候變信號,她轉動方向盤重新啟動車子繼續前行。
陸家銘看著她的側臉,神色一陣幽暗。其實他看見那盞路燈快要砸到沈嫣頭上的時候,根本來不及考慮其他。隻想著她能平安無事就好,把她甩出來,是一種本能。
到了醫院,陸家銘先和護士進了處置室。沈嫣去大廳給他掛號劃價。
回來把該給大夫的單子都給他了,就一個人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看著周圍白花花牆壁發呆。
沈嫣其實有些惆悵,醫院是她最討厭的地方,結果這小半年卻接二連三地往裏進。或許哪天她應該去廟裏拜拜,請個護身符什麼的好去去晦氣。
陸家銘額頭上縫了3針,又打了一針破傷風。因為失血過多,站在醫院的燈下臉色蒼白的嚇人。
沈嫣見他出來便起身迎了過去,“你感覺怎麼樣?”
“沒事。”陸家銘頭一動彈隱隱發疼,說話的時候脖子有些僵硬。
“要不要做個腦CT什麼的。”
“不用,我這是皮外傷。又沒砸壞腦子裏麵。”他笑了一聲,看著她的眼神卻染上幾分嚴肅。“沈嫣,看在我救你一次份上,一起吃頓飯好嘛?”
沈嫣一怔,看著他沉默兩秒,“好吧,我請客,算是答謝。”
沈嫣本意是想請他吃頓好的。
但考慮到陸家銘現在是傷患人員不宜折騰,兩個人從醫院出來之後便就近找了地方吃飯。
正趕上飯口時間,走了四五家才找到個有空位置的小飯店。
兩個人麵對麵坐下,沈嫣問陸家銘想吃什麼,他笑著說隨便。她就沒有再和他客氣,點了幾樣清淡的菜。
服務員一一記下轉身要走的時候,陸家銘忽然喊了聲“等等”,然後問她,“你們家能做海鮮酸辣湯麼?”
“有。先生要點麼?”
“嗯。”陸家銘點了點頭,剛想說“麻煩你來一份”就被沈嫣抬手打斷了……
“唉,你受了傷不能吃辣的。”
“我不吃。”說著示意服務員加一份海鮮湯,然後衝著沈嫣一笑,“我給你點的。從前你在學校的時候最喜歡這個,不知道這家味道怎麼樣。”
沈嫣怔了怔,然後忍不住一陣恍惚。
從前……
從前學校的夥食不好,她又嘴饞,陸家銘就經常帶著她去學校外麵打牙祭。
常去的那家小餐館破的和現在兩個人坐的地方差不多。吃完飯他們就穿著廉價的情侶衫手拉手在校園裏招搖過市,有時還會一起跑去市中心逛夜市,回來晚了,學校關大門了,就一起翻牆。
從前他們還曾經無話不說,信誓旦旦以為一定會成為彼此生命中最親密的人,而如今……卻隻能隔著桌子,相對無言。
沉默是被來上菜小服務員打破的。
第一個上來的就是那份海鮮酸辣湯,隻比飯碗大了一圈兒的容器,裏麵料也不如以前學校外麵那家。
“看來今天失誤了。”陸家銘苦笑皺眉。
沈嫣倒是無所謂,“醫院附近的飯店都這樣兒。”這一點她在了解不過了。
“其實我前幾天回學校時去了那家店,漲了2塊錢,但還是那個味道一點沒變。哪天一起去吧。”
“不會有那一天了陸家銘。”
“你說什麼?”陸家銘的笑僵在臉上。
“我說沒有那一天了……”沈嫣低著頭聲音很輕,可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無比的堅定決絕,“家銘,今天你救了我,我很感謝。也希望你不要因為這一頓飯在有其它想法。這是最後一次,吃完我們就各奔東西。還是那句話,以後見麵就當不認識。”
陸家銘直勾勾地看著她,老半天後笑了出來,“沈嫣,你答應和我吃這頓飯,其實就是想徹底拒絕我的吧?”
沈嫣抬頭看著他,沒說話。沒錯,她的確是存了這個心思。一次性把話說清楚掐死他的念想,拖泥帶水的,對誰都沒好處。
陸家銘見她默認不禁一陣難過,“小嫣,你可以當做不認識我。但是叫我把你當成陌生人……我就是死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