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剝開一個栗子吃,那栗子軟糯甜香,吃得她腮幫子都鼓鼓的,正吃著,突然間,就感覺一道目光正著自己。
她疑惑地抬頭,卻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戴著金邊眼鏡,穿西裝打領結,挺頎長,儒雅沉穩。
不過此時卻微擰著眉,就那麼用震驚的目光直直地盯著她。
這是葉鳴弦。
昔日孟硯青的好,世交之子,也是孟硯青曾經的追求者。
葉鳴弦穿西裝,西裝上還佩戴了一個紅色小牌子,這明顯是勞動模範,所以他也是今天的客人。
隻不過今天客人眾多,彼此沒發現對方。
他可能因為什麼事回來一趟,結果到了自己。
她在對方震驚的打量中,神態自若地衝對方頷首,之後才道:"這位同誌,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
她一出口,那葉鳴弦神情中泛起激動:"硯青,是你,硯青--"
孟硯青聽聞,走過去,有些驚訝地道:"同誌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葉鳴弦盯著孟硯青:"十年了,你一點沒變,你還是原來的樣子,硯青,你怎麼了,不記得我了?"
他突然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陸家當時對外宣布,說你死了,還給你辦了葬禮,你沒死,你根本沒死,這些年你在哪兒,你怎麼會來這?"
他望向那群服務員,到那邊幾個服務員正圍著一些剩菜剩飯吃,他的視線再次落在孟硯青手上,突然想起她剛才吃下的栗子。
她在和這群服務員一起吃剩下的!
他擰眉,盯著她,用異樣的聲音道:"你怎麼會在這裏?硯青,發生什麼事了?"
孟硯青可不想讓他繼續說下去,當即道:"同誌,你可能有些誤會,我們出去說。"
王招娣她們正驚訝擔心地過來,孟硯青安撫她們道:"沒什麼,你們繼續,我出去下就來。"
她帶著葉鳴弦出去宴會廳,走到一旁偏僻處,這才道:"同誌,你可能認錯了,我確實叫硯青,但我不認識你。"
葉鳴弦以異樣的目光著孟硯青:"你在說什麼?你,你不是硯青?"
孟硯青點頭:"對,我不是,你認錯人了。"
其實他們很有些淵源。
葉家祖輩和陸家初家一樣,都是十九世紀末期海外留學的,葉鳴弦爺爺當年也是官費出洋留學,畢業於法國公益工程大學,回國後曾主持編製中國最早的土木工程教材,也曾經幫詹天佑創建並主持中華工程師學會。
葉鳴弦比孟硯青大兩歲,也是從小和她和陸緒章一起玩著長大的。
結果在孟硯青十五歲的時候,葉鳴弦就和陸緒章鬧崩了,那個時候葉鳴弦去陸家拜年,理都不理陸緒章,陸緒章提起葉鳴弦就變臉。
之後她和陸緒章分手的時候,葉鳴弦馬上回頭追求她,為了這個陸緒章和他大打出手。
就是那次打架後,葉鳴弦憤而離開,去歐洲社會主義國家進修,回來後便在中國科學院工作,現在已經是衛星設計研究院的骨幹專家了。
如今時過境遷,她已經重活一世,自然不會再認識這個朋了。
當下孟硯青大致和葉鳴弦聊了聊,主題隻有一個,我不是你認識的孟硯青,同名同姓而已,反倒是我家遠親有個同名同姓的,據說長得還和我像。
如此一番後,葉鳴弦著孟硯青的眼神便很是複雜。
他也多少意識到了,這應該不是他認識的孟硯青。
孟硯青是什麼人,出身珠寶世家,香門第,底蘊深厚,是從小被當做千金大小姐養著的,他還清楚記得十七歲的孟硯青,明豔張揚到如同月的太陽。
那樣的孟硯青,怎麼可能來首都飯店當一個小小的服務員?
況且,一個人便是再會保養,終究會留下一些歲月痕跡吧,如果孟硯青還活著,她應該三十二歲了,可現在的姑娘才二十歲上下的模樣,眉眼間的青春澄澈逼人。
於是葉鳴弦神情中便浮現出一種深沉的悲慟來。
是了,十年前,他跌跌撞撞自國外匆忙趕回,參加了她的葬禮,那個時候孟硯青已經消失在人世間。
而這個世上不會再有另一個孟硯青了。
於是他終究道:"你是說,你是她們家遠親?"
孟硯青頷首:"是,她對我們家有恩,我父親給我改的名字。"
這有些奇怪,哪有特意取和恩人一樣名字的。
但作為外人,葉鳴弦也說不上什麼,畢竟這姑娘確實像極了孟硯青,也確實是孟硯青家遠親。
他自己也隱約記得孟家有這麼一門遠到沒邊的親戚。
興許他們家有這個傳統,就像國外那樣?
他微頷首,大致說了自己情況,之後才道:"我們家和孟家是百年世交,我和硯青也自小認識,你既然和他們家是遠親,他們家如今已經沒人了,你如果遇到什麼困難,可以找我,去中科院找我,我給你地址。"
說著,他從西裝口袋中掏出來,但是沒有紙,卻無處可寫。
孟硯青見此,心裏也是感慨。
在她逝去十年後,昔日故見到一個和她相似的姑娘,竟是如此急迫地想傾力相助。
他明明已經修煉到了波瀾不驚的年紀,此時卻依然有些無措。
她笑著拿起那點心盒子:"你寫在這裏吧?"
她著他道:"如果有需要,我一定去找你,不會客氣的。"
葉鳴弦頷首,拿了鋼,就著那盒子,寫下他的地址。
孟硯青拿過來了,上麵的地址是中關村科源社區十三號樓,這是中科院頂尖科學家的聚集地,傳說中的"中關村特樓",錢學森童第周等一批科學家都曾經住在那裏。
她笑道:"你的字真好。"
葉鳴弦聽這話,著孟硯青,唇動了動,之後扯出一個笑來:"不好,我寫字一直不好。"
孟硯青聽著,心裏微頓了下。
她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說,陸緒章的畫都是一絕,功底深厚,那是他從小的童子功,葉鳴弦一直不如。
孟硯青沒接這話茬,她必須收斂著,盡量不讓自己流露出過去的一些習慣動作或者表情,免得讓葉鳴弦多想。
幾句客氣的敷衍後,孟硯青笑著說告別。
葉鳴弦頷首,要走。
不過站在那裏,腳步還是不動,就那麼怔怔地著她。
孟硯青向他:"嗯?"
葉鳴弦回過神來,道:"那你,你先忙,我,我先走了。"
他情緒大起大落,一時之間有些語無論比。
孟硯青:"好,葉教授,您慢走。"
告別了葉鳴弦後,孟硯青回去和幾個姐妹繼續一起收拾,這時候眾服務員都在各自忙著,宴會廳裏鬧哄哄的,不過幾個姐妹還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