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還算明理,誰知她盡在背後搗鬼。她還到了學堂去跟大娘子的先生說,大娘子在家裏不孝,問先生在學堂裏,可是沒教好大娘子。她這是要敗壞大娘子的名聲啊!我就不明臼了,她這般做有何好處?後來,我轉念一想,大娘子在學堂被先生嫌棄,厭惡了讀書,回到家中,既能省了錢,還能供她使喚,好伺候她。\"
為母則剛,要不是因為大娘子,高氏估計還會糾結許久。
趙圓珠感慨不已,道: “你能想通就好。別怕,我在這裏的一天,就會幫著你們。再說你有手有腳,大娘子又聰明懂事,很快就可以幫你分擔家務。小娘子也快進學堂讀書,以後她們長大有了出息,你就能好好享福了。\"
高娘子鬆了口氣,道: “要不是如今的律法,我想都不敢想,汪達會受到懲罰,我會有和離的這一日。和離了女兒們怎麼辦,賺不到嚼用,娘幾個居無定所,沒了飯吃,隻能死忍了。\"
趙圓珠想到以前,汪達與人通奸,高娘子根本沒狀告的資格。僅妻告夫,就先要坐牢。
且不說“七出”,被休棄的妻子,等於是被掃出家門。 ”七不出”聽起來是對女人的保護,好些婦人在後宅無聲無息沒了,還不如被休棄。
各種規矩,與律法一起,結成讓女人插翅難逃的深牢大獄。上至皇後公主,下至平民百姓,沒人能幸免。用完飯後,趙圓珠在書房裏看書,碧青終於來了。
趙圓珠招呼她坐,看著她萎靡不振的模樣,笑問道: “這幾天你阿娘沒來找你?”
碧青坐下來,失落地道: “阿娘來找過小的。小的與她說了,府尹不讓小的支錢,不然小的差使就沒了。阿娘就哭,說要去尋死。高娘子回來了,小的實在沒法,就去向高娘子討主意。高娘子說,小的阿娘不會去死,她就是要掌捏小的,不掌小的當親生女兒看。要是換了大娘子與二娘子,她無論如何,都舍不得她們吃半點苦頭。小的看到高娘子要和離,再辛苦都要帶著兩個女兒在身邊。小的難過得很,阿娘要是和離,肯定不會要小的。\"
趙圓珠見碧青眼淚流了下來,她也不勸,任由她哭。
碧青拿帕子擦了淚,道: “小的沒出息,還是想求著府尹,支取七個月的月例給阿娘,再多就沒了。拿了這七個月的月例,算是報了她的生養之恩。以後小的嫁了人,兩個嫂嫂拿出多少錢到公中,小的也拿出多少。府
尹給的紅封,賞賜,小的都會存起來當做私房。阿娘不拿小的當親生的看待,小的隻有靠自己了。\"
趙圓珠抬了抬眉,碧青這是看到高娘子如何待兩個女兒,被刺激到了。不管她以後,究竟立不立得起來,會不會心軟,至少她現在能暫時能下決定,總是好兆頭。
趙圓珠答應了,下床去取了價值四十貫錢的金鎳子,給了碧青: “多出的五貫,是我提前給你成親的添妝。你身邊總得有點錢傍身,去買點頭繩胭脂水粉,哪能一個大錢都拿不出來。\"
其實,趙圓珠還給碧青準備了一套不算貴重,卻精巧的頭麵。多給她五貫大錢,也是要試探一下她,會否又心軟,將錢全部拿給她阿娘。
這兩日高娘子忙著與汪達為了和離對簿公堂,也沒空去管碧青。陳豔從船兒那裏得知,碧青最終拿了三十七貫大錢給她阿娘。
趙圓珠說不出什麼心情,勉強道: \"算有進步,總算沒全給。\"
陳豔道: “那汪達母子在公堂上,又是哭鬧,又是打滾,搶著要二娘子。他們將二娘子要在手上,高娘子還不得被他們死死拿捏住。\"
最近酸儒文人們,為了汪達與高娘子的官司,討論得唾沫橫飛。指責北地修改後的律法,枉顧人倫,令父母子女分離。子女本來就該歸父親,這是千百年來的規矩,趙寰處處偏向女人,實屬不公。
趙寰前所未有的強硬,在朝堂上大發雷霆: “男人已經占了上千年的便宜,說出這等話來,也不覺著臉紅!口口聲聲講著規矩,聖人之言,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句話,究竟何解?!\"
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但可以施加給女人。
酸儒文人們就算再無恥,斷不敢厚顏無恥承認。何況,趙寰他們也惹不起。陳豔惆悵地道: \"做女人難呐!\"
趙圓珠卻以為,至少她們的不幸中,還有些小小的幸運。有了趙寰的支持,烏雲罩頂的天際,已經透露出了一道光。比如她自己,已經好些天沒做噩夢,她們都要向著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