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對於那女人沒有任何惡意,而吞緣獸卻是他的大敵。
巨大的鋼板傾斜過來,好像一柄鈍劍,向著麵前的黑獸劈了下去。
吞緣獸抬爪間,與灰色的緣器在空氣中碰撞,崩出粉碎成晶粉一樣的紅色。
灰白的世界裏,奚狄迅速一個下蹲旋身,身形穿過那些飛雪般散落的緋紅,借著蕩開的這股力道狠狠一轉鋼板向著吞緣獸的後腿削去。
隻是沾上了那晶粉的瞬間,殘破的畫麵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清亮的月光下,一個身形高大的外籍男子緩緩單膝下跪求婚,眼神溫柔地快要融化。
“這是……記憶!?”
來不及多想,奚狄手中的緣器被那吞緣獸一爪狠狠按在了地上。刹那間的失神讓他此時的反應慢了半拍,雖然拋開緣器後退,利爪仍舊從腰間一劃而過。三道紅芒從他灰白色的傷口出噴薄而出,一瞬間衝擊產生的痛楚甚至讓奚狄有種腦子要裂開的錯覺。
身體上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因為吞緣獸的全部攻擊都直接針對靈魂!
他悶哼了一聲,手指一揮隔空抽回鋼板,重新封擋在吞緣獸的必經之路上。
那一刻,一旁本是神情呆滯的柳情卻猛地抬頭,好像在眼前濃鬱的昏暗裏看見了什麼,但她細細看去卻又隻有聶長庚那張略顯焦急的麵容。
“夫人,我們最好還是快點離開這裏。”聶長庚彎腰想將她從地上扶起來。
柳情卻是抬手製止了他的動作,她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自己緩緩站起身
不知道自己內心中那股留戀的情緒從何而來,漸漸恢複的理智卻讓柳情迅速整理了一下剛剛發生的一係列事情,當下做出了決定:“先去警局吧。”
她這一起身,奚狄心裏暗自舒了口氣。可就在他稍有鬆懈的這一刻,麵前吞緣獸碩大的身軀突然消失。奚狄猛然抬頭,隻看見大片的黑影以迅雷之勢越過頭頂,如颶風過境直向著邁步欲行的柳情撲去!
空氣中爆裂開的姻緣紅線如雪崩碎——毫無所覺的柳情微微仰頭,看著漆黑一片的天穹。卻絲毫不曾想象過在她的頭頂上,此刻竟有猙獰的利齒當頭咬下。一片緋紅的“雪花”裏,墨色像不知滿足的黑洞,正漸漸罩落她的整個身體。
“嘶啦——”連續不斷的銳響,在人類聽覺以外響起。
柳情與聶長庚邁步離去,紅界的世界裏,她的發絲因為姻緣而占滿緋紅,卻以毫厘之差在漆黑的銳齒間劃過——取而代之崩碎的,是更加暗紅,如鮮血一般的微光。
這些微光來自於一條條深邃的紅線,它們宛如實質,即便在利齒下開始崩潰,卻依然從後向前交錯盤結,牢牢束縛、甚至是勒進了吞緣獸的形體內。這所有的紅線向後彙聚,一直延伸到奚狄的手中。
姻緣紅線究竟是什麼?它們是如何決定了人與人之間的相聚別離的?
這些奚狄都不知道。
絕對不能讓那個女人再受到傷害——這麼想著,那一刻,他隻將全部的願望在指縫間盤旋凝固,本能般催動著體內心法的每一分力量。從他封閉了姻緣外泄的軀殼內部,如絲如縷的紅線在掌中交織起來,變成了堅固無比的繩索,在最後一刻封住了吞緣獸的行動。
隨之而來的就是痛楚,精神上無比的痛苦!
奚狄不知道的是:即便是媒人自身的姻緣構築的事物,仍舊無法完全抵禦吞緣獸天生的吞噬之力,除非是經過特殊打造過程的緣器。所以嫻熟的媒人絕不會讓自己除緣器之外的任何地方觸碰到它們。更不要說將姻緣化為紅線,與吞緣獸直接接觸。
在吞緣獸齒間的繩索吱呀作響,其上崩碎的每一粒微光,都像是從奚狄的內心裏、記憶裏生生磨滅一塊,換來無邊無際的恐懼感。束縛越強大,掙紮越劇烈,隻是數秒間,奚狄的意識就開始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