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聖經《新約》上記載:耶穌在十字架上被釘死後,門徒四散,屍體無人收殮。幸好一位名叫約瑟的義士,將他的屍體取下來用細麻布裹好,安放在石頭鑿成的墳墓裏。不久,耶穌從死中複活,墓穴洞開,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原地隻剩下了包裹屍體的細麻布。
這塊細麻布,因此被稱為“聖骸布”,因為包裹聖人亡骸而具有了非凡的力量。
奚狄手中的繃帶,近似於此——它曾包裹靈媒師韓月白之身,沾染其血,在他消失前的那一刻沐浴了靈魂的輝光——即便是稱之為“聖骸布”也未嚐不可。不過,對於繼承了韓月白器宗傳承的他來說,概念上的超然並不一定意味著非凡的力量。
在媒人的世界裏,有天生的劣勢。
很多時候,對姻緣的掌控、操縱在意宗的傳人看來如同呼吸、吃飯一樣自然簡單,隻要他們“希望”,自然而然可以達成“結果”。拿諸葛琉璃來說,她的緣器以槍械為形,實際上並不是每一件緣器的結構她都了若指掌,更多的時候隻是她希望“這是一支狙擊槍”,於是得到了“緣器構建成狙擊槍”這樣的結果。而楚天南內心“希望”緣器以羽毛的形式展現,於是他的緣器就有了羽毛的外形。
之前的奚狄也是如此,緣器由媒人的內心具象而來。但從他接受了器宗傳承的那一刻開始,那種對姻緣“玄之又玄”的掌控就開始瓦解了。
意宗與器宗兩種傳承,冥冥之中似乎就有種違和感。
在繾綣司,一些略微欠缺了此類天賦的媒人構建的緣器並不強大,就更多的去依賴器宗的“外物”——或許對於掛名在器宗名下的大部分媒人來說,操縱姻緣就是使用工具的一個過程——使用一種工具,對應一個或者幾個結果,這些早已被事先設定好了。
可對於韓月白來說,並不隻是如此。
直白的說,他的傳承,等級太高。
作為幾乎看到某個“盡頭”的器宗傳承來說,他不僅僅是使用者,還是這些“工具”的設計者、製造者。在他而言,姻緣不是空洞的意象,而是一個個需要精確地推動並去實現的過程。不僅要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
煉製丹藥,需要的是完善無誤的配方與比重,舉重若輕的火候與手法。
強化緣器,需要的是精確到毫厘的規劃設計,與分毫不差的鑄造組裝。
如此種種,哪怕單純的牽動因緣,也需要細致入微的觀察與分析,才能恰到好處地相遇與別離。
如果說意宗門徒級弟子的力量來自於強大的心靈和意誌,器宗的門徒級就更加類似於一個理性的科學家,這份力量源自計算、知識和理解。
當“聖骸布”悄無聲息地包裹在手臂上的一刻,奚狄並不直接去感受其中蘊藏的這份力量的澎湃,而是腦中流轉著無數與之相關的信息。
這條聖骸布上,其血,四十二點三毫升,四十四點六克,麵積十二點七平方厘米。
如果將一滴血的因果力量視作單位一,潛藏的力量在九百六十個單位左右,那麼,抽取其中九百單位——在該強度下能夠支撐的術式包括……結構選定,通過在手臂上的纏繞,改變血液的原始分布,包含該結構覆蓋到的所有區域。開始解讀整個紋路通道,解讀完成,提煉關鍵點,一遍,還有缺陷,兩遍,三遍……提煉完成。
刹那之間,一切盡入腦海。
奚狄抬起手臂,紅界的視覺下,微紅的光芒在他的拳頭上萌發。隨著血液中蘊藏的巨大因果被分解開、再構築完成,由現實中的血跡無火地“燃燒”起來,倒影進紅界中,化為閃耀的緋紅光華。
跨越過走廊及半空的距離,奚狄飛躍起來,狠狠一拳砸向了楚天南的臉龐!
半空中光芒爆發,他的拳頭在距離楚天南鼻尖七寸處就被光攔截下來。閃爍著紅芒的聖骸布卻與光之力肆意撞擊一處,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嘯。
即便如此,也足夠了。
奪目的緋紅色光芒漲開,像墨水在清水中浸染一樣,將接觸到的全部聖光都染成了紅色!
世界,跨越。
奚狄的這一拳,使用了七個術式疊加,九百單位的因果隻產生了一個效果——強行打開了現實與紅界之間的大門,生生將化身天使的楚天南砸進了那個灰白色的世界!
原本讓人覺得溫暖寧靜的金色聖光,在紅界視覺下幾乎刹那間就全部化為了亂舞的血紅色,在天使身上肆意翻滾,白色的羽翼也變得鮮紅——直如墮落天使一般,又像是陷入了狂暴中的吞緣獸。
天使那充滿威嚴的雙眸,此刻看起來滿是嗜血,他猛地抬頭發出了一聲尖嘯。
“嘎——”的聲響,形成狂暴的震蕩波擴散。
龐大的力量穿透現實,奚狄看見灰白色的甲板上,無數碎片翻湧而起,如同風化。
然而,紅界的印象並未隨著這力量破碎,楚天南仍舊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