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卻對此事早有主見,她對女兒說:“我知道搬運站年年評先進,是個不錯的單位,但是這不是適合你去的地方。我希望你和弟弟都人盡其材,有更大的誌向,要盡一切可能爭取上大學,這也是你們的爸爸的遺願!”
這話說到了女兒的心坎上。
姐弟倆雖然早已漢川化了,但內心裏卻保留著很深的“外來情結”,父親的遺願和母親走南闖北的經曆一直對他們影響很大,覺得年輕人應該有遠大抱負,特別是對上大學有著強烈的向往。在漢川本地就業,也許就意味著要一輩子平平庸庸地終老此地了,這是他們極不甘願的。從1972年開始,各大學已陸續開始少量招收“工農兵學員”,當知青獲得推薦的機率比城鎮更大。
冬環去到縣知青辦,對組織的關懷表示感謝,同時也表明了自己和孩子的態度,知青辦的同誌對此既表示惋惜,也表示了欽佩和理解。
吳雅的一些同學好友對此事也抱同樣態度。
吳雅的高中同學王麗黎因病留城就業,沒有下鄉,但彼此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係,兩人還曾一度約定,每周通一次信,互寄一篇作文,交換閱讀、修改。後來吳雅準備複習功課考大學,王麗黎將自己的一整套數理化課本全借給她,讓她在鄉下和家裏各備一套,以便隨時取用。王麗黎心直口快,對事物的看法常常是一針見血。吳雅平時遇到什麼拿不定主意的事情都愛找她,聽取她的意見。聽說搬運站要她,王立即阻止道:“你生來就是進大學,進研究所的人才!現在上大學要講單位推薦,如果你進了搬運站,到時人家不推薦你怎麼辦?”
她們又一塊兒去找初中的老同學黃東紅。黃東紅與吳雅也是從小學到初中很要好的同學,隻因家庭困難,初中畢業後未繼續升學,到農村當了一名鄉村教師。黃東紅一直很欽佩吳雅勤奮求學的精神,曾多次向家人談起。黃的父親是搬運站的老職工,對單位感情很深,但聽了吳雅的情況之後,卻沉吟著沒有馬上表態,默然思忖了好一陣,方才開口說道:
“在漢川縣,搬運站算得上是個有頭有臉的單位,現在發展也比較好。前幾天,我已聽說單位上要招幾個知青來學開柴油車,你如果進來,可能就是這種安排了。這也是單位上好多青年人都渴望的好工種。而且像你這樣的人進來之後,滾打幾年,將來提升起來搞管理也不是不可能。但即使是這樣,我覺得對於你來說,這也不是最好的發展前途,你應該有更大的造化才是!你天資聰明,特別能讀書,也喜歡讀書,如果有機會,還是盡量爭取上大學,繼續深造為好,這樣將來可以為國家做更大的事情,我們國家有知識的人才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嗬!”
吳雅聽心頭發熱,感動異常,她對黃東紅說:“你父親是個老工人,能說出這樣有見地有份量的話,對我觸動非常大。”
黃東紅又把她們帶到自己的男朋友,也是她們的小學和初中同學徐桂山處繼續商談這件事。徐桂山聽說詳情後,立即就有幾分激動地說起當年他小學畢業考上漢川一中,因家庭困難想輟學參加工作,吳雅帶著黃東紅和肖小曼兩個同學特意到他家裏給他父母做工作,說他愛讀書成績也好,懇求他們支持他繼續上學的往事。三個女孩子都聽得眼淚汪汪的,不知不覺間彼此的手已緊緊地握在一起。
對自己在人生道路的關鍵時刻所經曆的這一切,吳雅一直心存感激,念念不忘。
後來成為漢川市政法委副書記的徐桂山說:“吳雅在我們那一批同學中是屬於那種大家既佩服又親近的人。她真誠友善,身上兼有著女性的溫柔和男性的大氣,而且似乎是與生俱來,非常自然。因此極有人緣,博得了眾多的友誼。我常想,也許正是這一點,在很大程度上注定了她一生的不同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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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兒女上大學之事,冬環一直銘記著丈夫生前的托囑,誌在必得,煞費苦心。早在女兒和兒子下鄉之初,冬環便未雨綢繆,為他們日後的雙雙出來提前采取措施。其第一個重要舉動就是為姐弟倆精心安排插隊地點。她原來擔心兩個子女同在一個公社插隊,將來同時推薦升學會有困難,於是毅然放棄了姐弟在一起插隊可互相關照的好處,將他們分別安排在劉隔和高閣兩個公社裏,後來聽說在區裏也要進行平衡--也就是說即使是姐弟倆由不同的公社同時推薦上來,也可能在區裏被平衡掉一個--她便急切地思慮如何采取措施避開這種情況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