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峰一回到家,魏老太太就叨咕:“峰娃你倒是給婆一句話呀!說媒的都快踩爛門檻了!你二十多歲了……”
“你別管!婆。”魏峰最煩人提婚事,任誰提親,他一概搖頭擺手,“不說!不說!”
盡管如此,給他說媒提親的還是絡繹不絕,但最使他頭疼的要算延娟求婚了。
延娟在峰河水庫與魏峰避逅相遇,真是一見鍾情,這個情竇初開的妙齡女郎正春風得意,向她求婚者沒千也上了百,而且都是些有頭有臉人家的子弟,可她偏偏瞅上了魏峰。他那鋒芒嶄露的才華,沉穩剛毅的性格,含而不露的溫情深深吸引了她。她覺得他才稱得上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她要攫取這顆情山上的明珠。
回到城內,她心神不安,食不甘味,輾轉難眠,夢內依稀仍相會,竊竊私語敘不完。惆悵和苦悶困擾著她,何日了卻苦相思?她不願將心思告訴後母,盡管後母對她也十分關心。她給父親寫了信,相信父親會把一切都辦得穩妥周到,她把握十足,相信一定能如願以償。隻是那一天快點到來吧!她心神恍惚,唯恐掌上明珠落他人之手。
直到一年前調縣團委當書記的高老師突然家訪挑明此事,魏峰才悟出水庫放假前牛書記和他談話的良苦用心來。
放假前的一天晚上,牛書記傳魏峰,魏峰給鋼筆吸飽了墨水,揣測牛書記一定是讓他寫年終總結彙報什麼的。
牛書記那天對他特別客氣,親自給他讓座、沏茶倒水,這倒使他有點受寵若驚,拘謹地問:“牛書記,又有何吩咐?”
“坐!坐!沒啥事。”牛書記說,“這些時候工作忙,盡給你卡任務,對你關心實在不夠,今天想找你聊聊。”他點燃一支煙,坐在那把嘎吱作響的藤椅上問:“今年多大啦?”
“二十一歲!”魏峰搓著手不好意思地說。“兄弟幾個?”
“有一個弟弟叫魏小峰,現在省城爸媽那兒,今年才十七歲。”
“你爸媽幹什麼工作?”
“爸爸在省工業廳工作,媽媽在國棉一廠當工人。”
“聽說你家裏還有一個老奶奶,老人家身體可好?”
“好著哩,牛書記,奶奶今年六十七歲了還耳不聾、眼不花。”
“噢!”牛書記又吸了一口煙,沉思了一下說,“將來準備幹什麼工作!”
“哪裏也不去,準備在農村幹一輩子。”
“嘿嘿,”牛書記笑了,“種莊稼是幹農業,幹農村工作就不是幹農業嗎?你的心願當然很好,我的意思是拿你的情況,找一個合適的工作最好,要不,放農村屈才了。”
魏峰有些不自在,固執地說:“牛書記,我有不同看法,我認為中國農業之所以落後,就是中國人輕視農業,有本領有文化的人一提起去農村,就認為是屈才。工廠內專家雲集,農村就很少,聽說外國的大學生畢業後有辦奶牛場、農場專門研究農業的,中國的大學生就很少辦得到。這樣,中國農業的落後麵貌何日才能改變呢?”
牛書記隻看到了魏峰文才出眾,瀟灑利落的一麵,沒想到他還這樣剛正不阿一一尤其在領導麵前也不一味地俯首帖耳,不人雲亦雲。凡事有自己的獨特見解。這就使他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了。他不禁暗暗慨歎:後生可畏,後來者居上。
他和魏峰談了很久,發現了蘊藏在這個英俊少年身上的許多難能可貴的優點。這更增加了他對魏峰的疼愛。女兒能夠伴隨這樣一個剛強堅毅的男子度過一生,他也就放心了。
他想起了他的小倩一一文工團的小精靈,她永遠活靈活現地跳躍在人們的心裏,驅趕人們心頭的陰霾和痛楚。他和她過了三年相親相愛的夫妻生活,一次戰地宣傳演出中,一顆流彈奪去她年輕美麗的生命,那時延娟才八個月。
他一直把她帶在身邊,他覺得她就是她的化身,她身上留著他對她的深深的懷念。此時,他心裏默默念叨著:“小倩呀!我可為咱們的寶貝女兒找下好對象了!”
他抬眼看魏峰,他正低頭撫弄著衣襟。談話間的短暫沉馱,使他覺得有點莫名的冷落。牛書記隨即又熱情地和他攀談起來。告訴他要堅持學習,自強不息;要勤儉樸素,品學兼優;要公平處事,禮貌待人……分別時再三叮嚀:“春節到我們家來玩嗬!我們全家歡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