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1 / 2)

“你的鞭力不是蠻不錯嗎?”

“比起師父差遠羅!”

“老爹,”魏峰問,“這樣打,騾子的耳朵不是早早被打掉了麼!”

“哎!那能輕易使那招,”車老爹又侃侃而談,“牲口都是有靈性的東西,首先要愛牲口,人常說,沒有親生子,不要放羊吆騾子,打它,是為了教育它,不是要打殺它,有時不得已的一鞭要折牲口多少陽壽!那天要不是見兒騾把你拉成那樣,我是無論如何也不忍心打那一鞭的,你可知道?那一鞭打在兩耳中間,會打殺它的!兒騍的血是流在我心上哪!”

魏峰第一次聽人述說馴教牲口和人與牲口的感情。這大千世界啊!真有見識不完的學問。

他思索了一會兒問:“老爹,得多長時間能學會打鞭子?”

“因人而異。你問這幹啥?你就不是這犁上的鏵,好好做學問,將來有大出息。”

“不,老爹,我要學趕車,你教我打鞭子吧!”

車老漢怔怔地看著魏峰說:“你學這?你隻在生產隊搞幾天就走,學這有啥用?”

“我要學!老爹,我哪怕在生產隊幹一天,也不讓人說我無能!欺侮我!”

“這有什麼!人各有誌,十個指頭能一般齊?他尚德讀書寫文章能勝你嗎?何況,他也趕不了兒騾。”

“誰管他呢!我又不是給他學趕車,我實實是愛上打鞭子這手藝了,快走!現在就教我,老爹。”魏峰不由分說,拉著車老爹就走。

車老爹的屋簷下掛著長長短短,大大小小好幾杆鞭子,車老爹取下一根竹扭鞭,結好鞭梢讓魏峰試順手不順手。

魏峰拿在手裏掂掂,鞭把兒用黑膠布纏成紡錘形,攥著既綿軟又牢靠,鞭杆軟溜溜,鞭條沉甸甸,他學著車老爹的樣子,在空中掄了個園,然後向下一揪一啪!猶如炸響了一個小鞭炮,車老爹笑著說:“嗯!架勢還蠻像呢!”

月光皎潔,南風送來陣陣新麥的清香,夜鶯唱著歌從這個枝頭跳到那個枝頭,“算黃算割”鳥四處遊蕩著,不厭其煩地告訴人們“算黃算割!算黃算割!”

他們來到屋場上,車老爹還在叨叨:“這娃!這娃!你一個高中畢業生,學這幹啥?這要飯吃的活兒,你老爹趕了一輩子車,還是窮光蛋!”他嘴上這麼說,心裏卻樂滋滋的,他身懷絕技即將泯滅,今天有人要學,要繼承。絕技得以傳承,心裏好高興,他好像一下子年輕了十歲,二十歲!話也多了,“這打鞭分實打和虛打,虛打就是你剛才甩的那種,花哨好看,一般人都能打兩下,沒什麼實用價值。實打是硬功夫,使腕力,鬥眼力,用意用力。身強力壯,眼明思聰才能打的準,打得狠。”他兩腿叉開,左手下垂,右手提鞭,顯得那樣逍遙自然。驀地,他頭身左傾,右腿蹬直左腿微弓,隨著腰肌的扭轉,右手掠麵而起,竹鞭似蛟龍騰空,忽地又呼嘯而下,鞭梢著地“啪”炸起一團塵霧。“啪!啪!啪!”車老爹連打三鞭,姿勢剛勁有力,動作優美自然。山崖發出嘹亮的回響,震撼著這喧囂的五月之夜。“就這樣打法,你試試!”車老爹說著把鞭子遞給魏峰。魏峰接過鞭子,像車老爹那樣兩腿叉開,盡量放得自然,然後傾身,扭腰掄鞭——“噗!噗!噗!”。他的鞭梢著地老打不出響亮的“啪”音,像拿著一條皮條在地上摔。他怔怔地看著老爹問:“咦!這是怎麼回事?”

“沒竅!”老爹說,“熟能生巧,勤學多練就能悟出真諦。猶如遊泳,不會遊的人胡‘撲通’,會遊的人則如魚得水!”

魏峰再連著打了幾下,“噗噗噗”,好像一下比一下更糟,胳膊困了,越發心不應手。

車老爹再給他做了幾下示範,又把著手點撥他的姿勢,然後說:“不行,練鞭也不能走捷徑。走!拿一支短鞭先練,我倒要看看你的能耐如何?”從此,這激蕩的五月之夜又多了一種聲音:“啪!啪!啪!……”林濤為它助興;峰河為它伴奏;禽獸因之而遁逃;鳥鵲因之而驚飛。東升睡一覺醒來,罵罵咧咧:“這狗日的魏峰,簡直是槍斃人!”車老爹這幾天盡做年輕時的夢——

他提著鞭子走過林邊,在王師父的指導下打樹葉,“啪!啪!啪!……”他趕著四龍套膠**車,在一個陡坡前頂住了,他跳上車,兩腿叉開站立轅頭,“啪!”一鞭下去,三個梢騾屁股上同時毛發飄飛。他連連把鞭子懸空打響:“啪!啪!啪!……”不是嗎?鞭聲分明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