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說:“咱們的光頭支書來啦!”
敢明扳住他的光頭,“咣”地和他碰了一下頭。
玲玲說:“魏峰哥,你把洋樓推了,不怕畢霞姐不願意你了嗎?”
畢霞紅著臉,攆著捶玲玲。
亞亞慢聲細聲地說:“魏峰哥,以前我見你老害怕,今天不怕了。”
“那為什麼?”魏峰問。“以前你像個幹部,今天像個農民啦!”
“農民怎麼啦?”
“咳,農民有什麼可怕!中國的農民如同外國人說的奴隸、下裏巴人,幹部犯錯誤一削職為民;工人犯錯誤一一開除回家,生產隊內種莊稼;當兵的犯錯誤一把槍一摘,回去種田。”說得大家又一陣哈哈大笑。
亞亞的話引起魏峰深思,結合秀梅告訴他盼人窮、黑娃卡住不讓公社調他的事,他想,這農民怎麼就和生產隊的牲畜一樣呢?你說那些乖驢順牛,誰拉上都可以去使喚,而且你越順溜、好說話、勤快,使喚的人就越多,你就下的苦越多。相反,像兒騾那樣能踢敢咬,使喚的人相對就少。但不管怎麼說,你都是受人使喚的牲畜,倘若遇上車老爹那樣的主兒,雖也嚴厲地教訓你,但從骨子內還是珍惜你,愛護你。若遇上盼人窮那樣心黑手辣的主兒,那還有你的活命嗎?
亞亞說得對,農民是奴隸,像逆來順受的牲畜。但人又不同於牲畜,人的地位可以轉變。人啊!怎樣才能做主人不做奴隸?他似乎隱約感悟走錯了一步棋,但他不後悔,他的眼前被理想的光芒籠罩著。
九月二十三日這天,上龍大隊像過會一樣熱鬧,大隊的院內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小孩子們跟在大人屁股後邊喀嘻哈哈笑鬧著。石柱從早晨就忙活,他領著一群青年搭戲台,圍帷幕,蓋帳篷,擺桌椅板凳,搬戲裝道具。連演員化妝用的大、小鏡子也擺好了。他再仔細檢查了一遍,放其他人走了,自己靠在戲裝箱子上點燃一支羊群煙吸著。
秀梅來了,說:我看一會兒,你快回去吃飯吧!晚上早點把汽燈發亮。”上龍大隊的人要自己登台唱戲了,他們好不高興,過去村內也唱過戲,那是像接神一樣把人家戲班子請來,殺豬宰羊招待,唱上三晚兩晚,過過戲癮,要麼就得跑四、五十裏路到縣城去看。
還是七月的時候,從公社開完慶“七一”大會回來,青年們抱著獎牌獎品,有說有笑,別提多高興啦!
冬冬說:“咱那板報辦得可真絕啦!真給公社的慶祝活動增光添彩!”秀梅說:“全憑畢霞和魏峰這兩位秀才,去年在水庫上辦牆報,沒畢霞姐畫,遜色多啦!”
畢霞紅著臉說:“再別諷剌人,還不是大夥的功勞,熬了整整七天八夜,再說你和春蓮那兩幅剪紙一‘老兩口學毛選’、‘夫妻學雷鋒’,也真是惟妙惟肖。”敢明說:“要論功勞,數魏支書大,眼都熬紅了。”大家隨著他的話音尋找魏峰,隻見他悶悠悠一個人走在後頭。玲玲說:“魏峰哥準又有什麼心思啦!”
大家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等魏峰趕上來,東升拍著魏峰的肩膀說:“老夥,又有什麼鬼點子啦?”
“有那麼個苗頭,”魏峰慢慢騰騰說,“頂得人心裏怪癢癢,一時又拿不定主意,唉!”
亞亞說:“峰哥,你背如果癢,我可以給你搔搔,如果你心裏癢,那我可就搔不著啦。”
大家笑著嚷著,這個說:“有啥想法快說出來吧,要咱上刀山下火海咱也幹。”那個說:“快說吧,莫把一朵鮮花在心裏捂臭了!”
秀梅說:“咱魏支書說話擲地是金,說出來就要幹得有聲有色,他沒考慮成熟,說出來實現不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