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啥也不吃了,就想喝米湯。”說著端起玲玲遞過來的米湯罐子貪婪地喝起來。
還多虧玲玲送來了綠豆米湯,他喝了覺得心裏舒坦了許多。他努力回憶著,似乎記得今天曾和玲玲、車老爹一桌用過餐,他還說過什麼動情的話,但明明自己沒回去嘛!是不是酒後失言?他想著魏峰和畢霞狡黠的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他又回顧了從魏峰叫他出山直到目前魏峰、畢霞、秀梅的舉動,這其中是否包含著什麼良苦用心?他從沒那樣想過,也不想那樣想。但從今天短暫的分離中,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心裏已經產生了一種感情,一種對玲玲的眷戀之情,他偷眼看她,正碰著她也怔怔地瞅他的灼灼目光,她倏地紅了臉,低下頭撫弄著披散下來的長發。
他匆匆喝完湯,見天色已晚,催她快回去,走到窯外又覺得不妥,讓一個姑娘摸黑趕路,他放心不下,於是說:“等等,我送你!”說著回窯披了件衣服,兩個人一起走著。夜色朦朧,上弦月像情人迷離的眼睛,星星捉迷藏一樣眨著眼,林的喧囂,河的吼聲更增加了夜的靜謐。路不長,但他們走的時間卻不短。這些天來,他們忙於排練,從沒好好談過話,高耿感慨地說:“玲玲,憑你的舞姿歌喉,考藝校沒問題!”
玲玲反問:那你呢?八哥,還不夠一個音樂學院高才生的資格嗎?”高歌啞然失笑,大學、中專曾幾何時招過生?現在雖有了工農兵大學搞推薦,但能輪到她?能輪到他嗎?
玲玲又說:“即就是大學招生,咱也沒那命。”
“為什麼呢?”
玲玲歎口氣說:“上初中時老師們都說我是舞蹈演員的料,鼓勵我考藝校,我也做過那樣的夢,可當我初中快畢業的時候,媽病逝了我輟學了,一切夢想便都像肥皂泡一樣破滅了。”
“不過,像魏峰那樣一心撲在農業上也挺有意思。”高歌說,“我真羨慕你們這裏的年輕人,積極進取,團結歡樂。”
“八哥,聽說你們家人很多,那一定也很快樂呢!”
“唉!”高歌搖頭,“和我們家的人在一起不把你氣死,就把你笑死!不提那些了!”
“嘿嘿嘿,八哥,你怎麼能那樣說自己家人呢?”
“玲玲,”高歌扭轉話題,“你……你就喊我的名字不好嗎?”
“怎……怎麼?”玲玲羞紅了臉,“不收我這個妹妹嗎?”高歌轉臉細細打量她一會兒,她穿一身緊身的淺色衣服,月光下顯得更加窈窕秀美。他喃喃地說:我……我要有你這樣一個妹妹,真是太幸福了!”
“哥一”她毫不遲疑地親昵地叫了他一聲。心頭掠過一縷幸福的暖流,不由自主地偎在他身上,高歌像大哥哥樣抱住她的肩。“八哥,戲演完離開這兒以後,就把我忘了吧?”
“不會的!玲玲!”他緊緊攥著她的手,心“突突突”像要從胸膛內跳出來,帶動得身子也在微微顫抖,手心卻膩膩地滲著汗,“除非我得了健忘症,或者我死了!”
“八哥,我也不會忘記你的,我覺得除了你,世界上再沒有一個人的伴奏能合上我的音,八哥貴賤別忘了我,每年至少來我家一次,不!不!要常來我家走走,別忘了咱們是兄妹了。”
“忘不了的!忘不了的!好妹妹,玲玲……”
他們相依偎著,月亮捉迷藏似的從浮雲裏鑽進鑽出,大地忽明忽暗,夜雀“撲嚕嚕”從這棵樹上飛到那棵樹上。夜是寂靜的,也是騷動不安的。
走得再慢,還是到家了。高歌說:“回家吧!玲玲,明天見!”他招招手回頭走去。
玲玲走了兩步,回頭看看,遲遲疑疑說:“八哥,回去就你一個人呀!”
“不要緊的,玲玲,我敢走!”高歌回頭說了一聲,扭頭走了。玲玲猶豫不決地向前走了幾步,又毫不猶豫地踅了會來,小跑追上高歌。高歌聽見急促的喘息聲和那細碎的腳步聲。站住驚詫地回頭問:“怎麼啦,玲玲,你怎麼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