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娃把邢部長拉到屋裏悄悄說:“邢部長,別理他,這個這個那是爛人,家裏還有個八十歲的老媽,綁了,誰養那老家夥?”
葛瑩出麵說:“同誌,你別發火,我們工作隊初來乍到,掌握的材料還不夠全麵,工作難免出偏差,你批評得很嚴厲也很正確,我們誠懇接受。你能不能給咱多提供些材料。”
“當然可以!”敢明說。
“來來來!”葛瑩把敢明叫到宣傳隊的辦公室去了。
長富得到盼人窮的調令,恨不得插翅飛回。立馬辦手續,飛速下山。一進門興衝衝對妻子說:“金金,聽說把魏峰狗日的關起來了!”
“悄悄!”金金煞著黑臉說。
長富碰了一鼻子灰,丈二高的和尚一摸不著頭腦。耷拉著腦袋劈柴、擔水、吃飯。吃了飯,披上棉襖就往外走。“你往哪兒去?”金金惡聲惡氣地說。“我找尚德哥問問。”
“回來!”
長富又乖乖回到屋裏。
金金悄悄說:“你知道個屁!魏峰當了四清組長,尚德停職反省,你找他尋挨磚?”
“啊!”長富大驚失色,這一驚非同小可,下身那件子“咯鬆咯鬆”險些尿到褲襠內。太不可思議了,尚德的信上明明寫著要他火速下山當基幹民兵嘛?他想。這才是三天前的變遷。敢明闖大隊被葛瑩請去談話,掌握了一些重要材料,到群眾中一調查,全屬事實。尤其是一隊隊長吳尚德,群眾意見特大。於是召開群眾大會,宣布盼人窮停職反省,並號召群眾大膽揭發上龍大隊存在的問題。
第二天,魏峰、秀梅、東升、敢明等十多名青年聯名寫了二十張大字報,揭露了盼人窮貪汙盜竊;私分瞞產;奸汙婦女等許多嚴重問題,還提出一些有待調查落實的質疑案。緊接著,還有很多社員寫大字報,向意見箱投條子。二隊、三隊的社員也相繼動員起來,一場向貪官汙吏、新興資產階級分子的人民戰爭打起來了。
形勢逼人,宣傳隊根據形勢發展的需要,果斷地組織“四清小組”準備對大隊的、企業的、各小隊的賬目進行一次全麵清查。任命魏峰為四清組長。
長富一夜沒合眼,翻來覆去睡不著,外邊響起了淅淅瀝瀝的下雨聲,像沒媽的孩子在哭泣,悲痛的往事像淒淒秋雨,悄悄潛入他的心頭。
他是個孤兒,十五歲了,還吃了上頓沒下頓,破衣爛衫,乞東討西,一副可憐相。隊裏見他可憐,征兵任務下來,他年齡不夠也蠻著讓他參了軍。一去就是八年。在部隊裏,他喂過豬,當過馬夫,最後熬到個炊事班副班長職務,自以為幹得不錯,蠻有欺侮海娃那樣的人的資本。
複員回來後,見人就散煙,和氣中帶幾分自豪,能撇幾句洋腔,諸如:那當然;不錯不錯;這個嘛,那個嘛;我們的首長如何如何;我們的戰友咋咋咋;如果在部隊上的話……。
如果有人給他提親,他會恭恭敬敬給你遞上一支煙。晚上還會悄悄提一瓶酒給你送去,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那時金金已甸著大肚子,當然是盼人窮的種,金金上無兄,下無弟,爹早死了,就剩下一個老母,孤女寡母在生產隊無疑是鐵杆短款戶,盼人窮當了多年隊長,撈這樣一根稻草還不容易?好在黑牡丹衷情,淫而不亂,就他一個,連身躺,到也沾了不少光,年年缺糧短款,年年有吃有花,趕時髦的物品你有她也能有。
忽一日她覺得惡心嘔吐,疲軟無力,偷偷跑到山上摘青杏吃,肚子日漸變大。盼人窮慌了,新社會不興三宮六院,娶兩個老婆也違法。那時恰逢長富複員回來四處求婚,盼人窮就把金金介紹給他招了養老女婿。結婚後六個月金金就生了娃。
後來在一次吵架中長富揭金金的短,想以此壓服金金,沒成想反倒火上澆油,金金跳著罵:“日你媽,老娘不是肚子大了,看得上你那黑驢臉,眯絲眼?明給你說哩,要你娃就是搭照子哩,願意過,過!不願過就滾!”隨後,幾個月不讓他鑽被窩,整得長富求爺告婆,禮拜下話,從此再不敢幹涉“內政”。盼人窮在他家平出平入,白天願來白天來,晚上願來晚上來,他隻求雞有個窩能暖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