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1 / 2)

夜沉沉,上龍大隊的小會議室裏,煙霧彌漫,空氣鬱悶。一個由刑部長和任書記主持,有上龍大隊兩委會及上龍大隊宣傳隊參加的會議正在進行。

阮黑娃代表“魏峰專案組”彙報發言後,梁主任說:“我不同意給魏峰戴反革命帽子,有許多問題沒落實,有許多問題純屬捏造,我們是**,**最講究實事求是,如果搞錯了,要挨群眾罵的。關於開批鬥會的問題,我看更應該慎重。前一段時間,我們四清出了一些問題,要搞,可有人說不抓階級鬥爭,鬥幹部。那麼魏峰家又不是地主、富農,本人也不是四類分子,批判他是不是抓階級鬥爭?這不是連群眾也鬥嗎?再說……”

“好啦好啦!”任君打斷了他的話,“我們再不能容許一些人散布糊塗觀念啦。首先說,魏峰是不是反革命?隻拿一點來說,畢雲說反動話,散布對現實不滿情緒,而魏峰知情不報,包庇反革命就是反革命!更惡劣的是他自己不但不報,還威脅別人不讓報告,這不是反革命是什麼?你梁主任曾經在會上說過,你敢用性命擔保魏峰不是反革命,可是從專案組搞出的大量材料一收聽敵台;秘密集會結社;散布反黨言論;組織反革命團夥等等。都證明他是罪大惡極的反革命。我們向一個反革命作鬥爭,還不是抓階級鬥爭嗎?”

梁主任怎能辯得過任君呢!他氣憤地把桌子一拍說:“反正你們這是胡鬧!群眾是一萬個不答應的!”

“革命嘛”任君傲慢,不無自得地說:“怎能感情用事呢!**說: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來不得半點心慈手軟,不能因為是同鄉、同學、親戚朋友、老部下……而包庇縱容。”

夜沉沉,長富獨臥冷房,倍覺淒涼。那晚甩出最後一張牌後,他實指望黑娃,白花蛇乃至任君有求與他,畢恭畢敬地把他請了去,甚至還會給他封官許願。誰知人家不費吹灰之力就從亞亞那兒把事情鬧清楚了,他獻了殷勤沒討上好,想添尻子讓屁打了臉。連日來,一直無人問津,真像是一個被遺棄的喪家之狗。

一個人,東倒吃不上豬頭,西倒吃不上羊頭,心裏難受極了。他輾轉返側難以成眠。心裏喊;救救我吧!老天。

誰能救他?想當年要不是金金,他能當上紅衛兵組長?要不是金金和盼人窮的肉勾勾掛得緊,盼人窮能事事照顧他一一在隊裏做輕活;出外掙現金;私分把他叫;貪汙給他分。看來,他要重新人夥,還非得求盼人窮不可,而要求得盼人窮諒解又非金金莫屬。啊呀,我可沒說金金呀金金一黑牡丹,你叫人又氣又惱又離不了。像冬天裏的一盆火,又怨又怕又需要。

他決計甘拜下風,低頭賠罪把金金請回來。也許是心思有了著落,他沉沉入睡了。

夜更深沉了。

清晨,大隊的高音喇叭早早響了,“洪湖水呀浪打浪……”韓英的耿聲在山林間回蕩。緊接著李玉和、楊子榮、江水英又聲嘶力竭地吼了幾段樣板戲。阮黑娃“嘎”地把留聲機一關,大聲嚎叫:各位社員請注意!今天早晨八點鍾準時在大隊召開批判會,這個這個全體社員都得參加,一人不得缺少!”接著又唱起了樣板戲:“賊鳩山,任你搜,任你查,你就是上天入地搜查遍,密電碼也到了你手邊……”

快十點鍾了,來開會的人還寥寥無幾,四位名演唱的都讓人有點格厭其煩了。阮黑娃來到廣播機前,抓起送話器,氣急敗壞地嚷道:“這個這個各位社員注意!批判會馬上開始,誰無故不到,扣勞動日一個!”說畢把話筒往桌子上一撂,大喇叭發出“咯啦啦”的響聲。他從廣播室出來,對迎麵走來的陳虎說:“這個這個你去通知各隊隊長,就說那隊無故缺少一人,扣隊長三個勞動日!趕十點人到不齊,扣隊長五個勞動日!”

“是!”陳虎轉身跑著去了。

不一會兒,上龍大隊的三個自然村便騷動起來,“鐺鐺鐺”的鼓鑼聲此起彼伏,夾雜著隊長的哨聲和沙啞的吆喝聲。山道、溪徑、河邊黑壓壓的人群向大隊湧動。長富疲憊地躺在床上,高音喇叭的衝擊波不斷震撼著他的耳鼓膜,他不甘休眠的狼子野心又蠢蠢欲動。媽的,革命不論你我,造反不分先後,允許你衝鋒陷陣,就不讓我反戈一擊嗎?會場上再作道理。他原本計劃今天去接金金,可轉念一想,也許此舉馬到成功,媽的,金金一臭娘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