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3(1 / 2)

畢霞迫不得已轉過身來,掀起被子,腫眼惺忪地看著任君,沉著臉說:任書記,請坐。”

然後慢騰騰支撐著身子坐起來。“聽說你病了,我來看你。”任君搭訕說。她看了一眼他訕笑的臉,不由得血湧頭頂,氣憤填膺。畢俊華出去和老婆商量飯菜去了,畢霞突然把臉轉過來問:“任書記,我問你,你……你說魏峰那些都是事實嗎?”

“那還用問,”任君斬釘截鐵地說。“光你揭發的那一條就夠受法條件!”

“我揭露什麼啦?你……你”畢霞急得捂臉痛哭。

“冷靜點嘛i畢霞,”他說著,把椅子往床邊挪了挪。“何必呢!古話說,沉舸側畔千帆競,病樹前頭萬木春,你何苦戀著一個反革命呢?”畢霞“嚶嚶”地哭著。

他索性坐到床沿上,扳住她的肩頭說:“畢霞,我怎忍心看著你往火坑裏跳呢!”

畢霞臉煞白,身打顫,慌忙扳開他的手,顫聲說:“你……你要幹什麼?你快走!快走!”說著挪開去,用被子蒙住頭,聽得見她緊張的砰砰心跳,被子也因她的顏抖而抖動著。

任君尷尬得手足無措,他拉了拉畢霞的被角小聲說:“畢霞,我愛你,我會使你幸福的,我馬上就要提升為縣委第三書記了。”

“怎麼又睡了,多不禮貌。”畢俊華走了進來。

“沒什麼!”任君麵紅耳赤,搓著手說,“她說坐著有點暈,我讓她躺下。”說著從包內掏出罐頭和糕點放在桌子上說:“帶來點東西,給畢霞補補身子。”

“不敢當,不敢當,”畢俊華忙去擋,“任書記來看她,都實實的擔當不起,還拿東西,這真是!這真是!”

任君放下東西就走,畢俊華忙拉住說:“吃飯,吃飯,都做好了!”任君事不遂心,哪有心思吃飯,推讓一番說,“我還有事,改日再來。”

“這……這……”畢俊華也不好強留,把書記送到門口。折回來,他見任君拿來的東西被扔到院內,罐頭瓶被摔得粉碎,橘汁像腦漿一樣流淌。他來到畢霞屋裏,老婆正坐在床頭問長問短,畢霞不語隻是蒙著頭哭。他沒好氣地說:“好狗不咬上門客,你這是怎麼啦?書記是好得罪的嗎?”說著,悻悻回自己屋裏抽悶煙去了。

畢霞媽問不下眉眼,也唉聲歎氣地走了,一縷不詳的陰影罩住了她的心。至此,畢霞才明白任君的狼子野心。怪不得他恨魏峰,千方百計地害他,原來他打我的主意。她悔恨自己嗅覺不靈,警惕不高,想想在公社畫畫的那些日子,真是後怕。

該怎麼辦呢?自從魏峰受批判後,秀梅又沒來過,她一定恨死我了,他們知道了任君的作為該多麼生氣呢?我怎樣才能消辱雪恥,坦心明誌?她真恨不得插翅飛到魏峰身邊,把心掏出來給他看。他若不信她,她便以死明心。

她知道這是奢望,她不如秀梅那麼自由,她也沒秀梅那麼有能耐,有膽量,她知道她暫時不可能見到他。千愁萬緒一古腦湧上心頭,化作汩汩的淚水流淌。

每個人都有自己抒發情感的方式,畢霞唯一的依托就是畫畫兒,她能把千思萬慮都傾注於一幅幅精美的圖畫中,至於這些畫能否遇到知音和被人理解她是不抱太大希望的。這些天,她畫呀畫,唯有繪畫伴她度著難熬的時光。

這會兒,她忽然想起該畫一張“明心圖”,尋機會送到魏峰手裏,他是她的畫的唯一知音。不是嗎?她的那些畫還等著他回來題詩呢。於是她翻身起床,鋪紙調色,塗彩潑墨一一眼淚流成了滔滔黃河,歎息吹起溲天荒沙……

畫好了,她雙手撐頭凝視著,此畫怎樣才能到達魏峰手裏,她又陷入迷茫和沉思……

恍惚間,秀梅進來了,她披一塊綠塑料布,頭上淌著水,什麼時候下起了雨。秀梅嘴對著畢霞的耳朵小聲說:“霞姐,我得到可靠消息,峰哥被關在望雲寺的正殿裏……。”

畢霞不禁打了個寒顫,啊呀!媽呀,那是什麼鬼地方!當年,殿裏擺著青麵獠牙,三頭六臂的十八羅漢,畢霞曾去過那裏,她一進門就毛骨悚然,心驚膽戰,那些泥塑像都沒了腦袋,缺胳膊少腿。但殿裏卻經常站著持槍拿棍的活閻王。那年,紅色造反隊搶占了望雲寺,那正殿就是“修理所”,什麼“牛書記”、“驢社長”、“狗保皇派”,都被修理得鼻青臉腫,臂拐腿瘸,望雲寺啊!望一眼也使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