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4(1 / 2)

隻是那無聲無息,悄然而至的第一場大雪又勾起了她遙遠的記憶。除夕的早晨,她推開窗,看見一個銀白的世界,屋頂、路麵、樹林、花草……都覆上了皚皚白雪,世界上的一切汙垢和渣滓都不見了,可見大自然還是不甘陳腐的。

雪紛紛揚揚地下著,想起那年就是這樣聖潔高雅的雪陪著她去見魏峰,想不到這竟成了一去不複返的往事,成了一個永遠做不完的夢。

往事不堪回首,她心情鬱悶,大龍又出差未歸,於是她抱著孩子來到爸爸家裏,正好繼母和妹妹回老家看外公去了,她得以和爸爸過一個清靜的除夕。

午後雪下得更大了,雪霧把一切都蒙住了,好像也蒙住了她的心,她焦躁不安,心煩意亂,不知如何是好,一種莫名其妙的對魏峰的怨恨和思念油然而生。她不知所措地在屋裏踱來踱去。“嗵嗵嗵”有人敲門。爸爸在內屋伏案寫著什麼,她去開了門。

“啊!”她倒吸了一口冷氣,怔愣了一下,“啪”地又把門關上。呼吸喘急,心動加速,背靠著門惶悚的心半天靜不下來。靜默了幾分鍾,她聽見“撲他撲他”的腳步聲下樓去了。

她的心顫抖起來,眼淚撲簌簌往下落。

她猛然跑到內屋,搖著爸爸的肩頭說:爸爸,魏峰……”

“在哪裏?”牛書記停了筆驚愕地問。

“剛才敲門。”

“人呢?”

“我把門關了,他大概走了。”

“啊呀!你!”牛書記說著急忙開窗。“爸爸,該不是鬧鬼吧?”

“你知道啥?”窗關得太死,玻璃上又糊著紙。牛書記迫不及待敲掉一塊玻璃,把頭探出去。

空寂的街道上走著一個衣衫襤褸戴爛草帽的人,從那高高的個頭,微曲的背和那堅定沉穩的步姿上,他一下子就認出了他。大聲喊:“魏峰!”

魏峰站住了,抬頭向二樓的那個窗口看了一眼,那是縣城唯一一棟新起的五層縣委家屬樓。此時,他心頭掠過多少警句:“窮在大街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有權千裏攀親戚,無權路遇不相識。”……他低頭想了想,又匆匆向前走去。“回來!魏峰,回來!”牛書記喊了幾聲,又匆匆跑下樓去。牛書記追上魏峰,拽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說就把他拉了回來,“啊呀!你這娃,怎麼不回來就走?延娟快!掃掉他身上的雪。我剛想,得派人找找你……”

“牛書記,”魏峰苦著臉說,“我究竟犯了什麼法?有人非要置我於死地呢?”

“別著急!別著急!”牛書記按他坐在椅子上,“事情總會弄清楚的,四海進了監獄,披露了關於你的消息,我正著急找不到你的下落呢!”

延娟哭紅了眼睛,流著淚默不作聲給魏峰彈掃身上的雪,掃完又去做飯,灶房裏傳出嗒嗒嗒的切菜聲。

“爛了!爛了!整個峰源公社黨委都爛掉了!”牛書記憤憤地說,“你給中央寫的信,連同四海的揭發材料,上級早批複嚴肅查辦,可到咱們縣上就行不通。我正在給上級打報告,豁上這官不當,非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不可!”他看著魏峰那寒磣的樣子,拍拍他的肩膀說,“孩子,你受委屈了,這一段時間你流落到哪兒去了?”

魏峰揉了揉眼睛說:“我先在北山煤窯幹了些日子,後來就到處流浪,近來我思想鬥爭很激烈,我想,我沒犯法,為什麼要躲著藏著呢?牛書記,我是向你請教……”

延娟進來說:“讓魏峰洗洗換換,吃了飯再談吧?”

“對對對!你看我!”牛書記催促說,“先去洗洗,吃飯!”

“不用!不用!”魏峰推辭說,“我隻說幾句話就走。”

“那怎麼行!難得在一起吃頓團圓飯。”他拽著魏峰的衣領說,“這件藍小氅怕還是在水庫上穿的那件吧?早該進博物館了。”說著,推推他,“快去!洗完換件新的。”

延娟領魏峰到洗澡間門口說:進去洗吧!我把水燒熱了,換的衣服在衣架上掛著。”

“我還穿我這一身吧!”魏峰尷尬地說。

延娟拉他一把說:“那你別洗了,你這人真怪!”隨即又把他推進去,“啪”關上了洗澡間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