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應付完眾人的輪番敬酒及各種阿諛奉承,等宴席散時,段功已是疲累不堪。梁王使了個眼色,楚雄縣縣令楊嘯忙上前道:“鄙縣雖有驛站,不過頗為粗陋,下官已經騰出了縣衙最好的房間,這就請信苴移駕休息。”
段功實在太累,也不多推辭,當下來到楊嘯的知縣衙門住處,倒頭便睡。
再醒來時已是晚上,見楊智正在門口徘徊,連忙叫他進來。楊智告知偵騎探得明勝三萬大軍已盡數趕到楚雄境內,目下大軍主力囤住在楚雄東北六十裏的古田寺,另有五千人進駐關灘江西岸,正大肆營造器械,預備攻打呂閣關。又道:“信苴隻帶來三千兵馬,加上鐵萬戶的二千軍,也隻有五千人馬。元軍雖有一萬軍,卻有一半是跟隨梁王逃難到楚雄的潰兵,士氣不振,又有一半是漢人,梁王自己都對他們頗為提防,怕是難以派上用場。現今我方明顯處於劣勢,不如速派人去通知大將軍張希矯趕來增援。”
段功盤桓良久,道:“不如直接派張希矯去攻打回蹬關,截斷明勝與中慶明玉珍的聯係。明勝後路被抄,自然恐慌,軍心潰散,我軍便可趁機出擊。”與楊智商議了幾句,見一旁當值羽儀正是楊勝堅,便吩咐道:“楊勝堅,你連夜出城趕去羅那關,傳我口信,命張希矯火速攻占回蹬關。”楊勝堅道:“遵令。”楊智道:“紅巾既占據了關灘江西岸,驛道已被阻斷,怕是你得抄小道出呂閣關。”
楊勝堅臨出去時,又回頭嘻嘻一笑,道:“適才梁王王妃與阿蓋公主來過,她們不讓叫醒信苴,屬下也沒敢驚擾。”段功半晌才道:“知道了。”
楊勝堅來到呂閣關,驛吏畢辰說關南薇溪山中有一條樵夫所走的小道,可以通向會基關,隻是無法騎馬。楊勝堅便將愛馬留在呂閣驛,道:“請替我好好照顧他。”畢辰道:“這個自然。”
找來一身便服,請楊勝堅換了,說是方便些。楊勝堅依言換了,活脫脫成了一個山中獵人模樣,畢辰這才帶了一名驛丁,領著他進山。天朦朦亮時,終於出了薇溪山。
畢辰道:“過了前麵山澗,再過一片樹林,便是驛道。再往西三裏,就是合基關,駐兵將領是個回回人,羽儀可向他們表明身份,要匹驛馬,再往羅那關去。”楊勝堅笑道:“知道了,多謝指引,二位這就請回吧,驛吏可別忘了照顧我的馬。”畢辰點點頭,道:“羽儀盡可放心。”
楊勝堅獨自往前,趟過澗水,來到林中。忽見前麵人影綽綽,以為隻是清晨進山的樵夫。往前走了數步,果見一名壯實的樵夫迎麵走來,問道:“這位小哥,我們迷了路……”楊勝堅笑道:“你們可問錯人了,我也不是本地人……”
一語未畢,那樵夫驀然撲上來,將楊勝堅壓到地上。楊勝堅急用膝蓋猛頂那樵夫腹部,將他掀到一旁,坐起來正要去拔兵刃,忽又有幾名樵夫打扮的人從旁撲了上來,重新將他死死壓在地上。楊勝堅又急又怒,喝道:“你們是什麼……”一語未畢,口中已然被塞入一團物事,再也說不出來話來。又有人取來繩索,將他雙手拉到背後牢牢縛住,又綁了雙腳,用一根木杠穿過手腳,如獵獲的野獸般地抬著,往東而去。
走了大約二、三裏地,來到一處破敗荒涼的武侯廟中,樵夫將楊勝堅放在地上,高喊了一聲。小殿中搶出數人,一人問道:“抓到了麼?”最先撲倒楊勝堅的樵夫答道:“抓到一個。”那人便道:“做得好,速速送他到司馬大將軍那裏去。”
便有人牽過馬來,將楊勝堅橫放到馬鞍上。他拚命掙紮,剛放上去便又掉下馬來。有人道:“這小子不老實,得讓他吃點苦頭才行。”解下佩刀,倒轉兵刃,砸在楊勝堅頭上,他便昏暈了過去。
楊勝堅再醒來時,隻覺得全身晃晃悠悠,一切景致更是倒著往後飛去。過了好半天,才會意過來自己是麵朝下被綁在馬鞍上。正掙紮想仰起頭來時,馬突然停了下來,有人上前將他拖到地上,割斷他腳上繩索,道:“到了。”楊勝堅定神一看,眼前竟是一座古剎,上麵寫著“古田寺”三個大字,心道:“呀,古田寺,這不是明勝駐軍的地方麼?原來我是被紅巾捉了。”
寺內林木蔥蒨,幾株馬尾古鬆生得鱗皮虯枝。間或遇到幾名僧人,卻是對楊勝堅一行看也不看一眼。
曲曲折折走了一段,終於進來一間殿堂,堂下布滿紅巾士兵,堂首案前正有一名三十餘歲的將軍與一名文官在研習地圖。樵夫將楊勝堅推到堂中,上前稟道:“大將軍神機妙算,我們當真捕到了一名大理信使。”又將楊勝堅雙刀奉上:“這是他的兵刃。”
那將軍正是明玉珍之弟明勝,聽了很是欣喜,忙問道:“他身上可有書信?”樵夫道:“沒有。”那文官名叫楊源,官任侍中,負責起草軍中文書。他也是白族人,雖然不在大理長大,多少了解一些狀況,道:“這兵刃是大理雙刀,他應當是名羽儀。聽說大理總管靠心腹羽儀傳令時不用印信,莫非是段功親自領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