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直播匆匆忙忙地開始,平平靜靜地結束,過程裏的起伏隻有當事人知道。
下了播,工作人員過來送飯順便拿走直播手機,林妄說了聲謝謝,坐在沙發上一個一個撕開餐盒。
塑料殼被扭曲掰壞,發出刺耳的“吱嘎”聲,顯得房間更安靜了。
林妄掰開第一雙筷子,放到池淵麵前:“先吃飯,吃完飯你再衝個熱水澡,別感冒了。”
池淵靠在沙發上,偏頭看了林妄一會兒,沒接。
“幹嘛呢,”林妄把碗往他那邊推了推,嗓音帶著笑,“先吃,別的吃完再說。”
“還能有別的麼?”池淵很幹脆地問。
倆人剛握了半天手,這會兒說這句怎麼都帶著股故意惹人生氣,再讓人哄他的矯情勁兒。
“扯淡,怎麼就沒別的了,”林妄坐直了點,把筷子往前遞,嘖了聲,“是不是欠打了,什麼話都往外說。”
池淵還是沒接,林妄拿筷子的手抬了會兒,也放下了,再抬手掌心放在了池淵膝蓋上,按了按:“行吧,不吃飯,那就先聊聊。”
池淵點了點頭,主動握住了林妄的手:“想說什麼就說,別看不見我。”
“我什麼時候——”林妄抿了下嘴唇,把後麵的話咽回去了,笑了聲,說:“對不起啊,直播的時候我有點忽視……下次注意。”
池淵沒接受林妄這句道歉,隻是說:“是我對不起。”
“聊天兒呢,就隨便聊聊,”林妄捏了捏池淵的膝蓋,“別這麼嚴肅。”
說完這句,兩個人有短暫的沉默。
林妄心裏一直在想問什麼合適,什麼不合適。
八麵玲瓏的人這次是真的躊躇,腦袋轉的再快也想不出個答案。
現在問池淵你是不是還沒好,會不會刺激著他?不問的話,他們倆之間的問題怎麼解決?不解決,池淵會不會因為感情方麵的壓力病情繼續變嚴重?
這些林妄找不著答案,又不敢隨便決定,猶豫太長時間又顯得冷漠。
“小池……”林妄猶豫片刻說,“我問你的話,你要是不想說可以什麼都不說,別因為是我問的就非要給我個答案,我不追著問。”
池淵“嗯”了聲,他比誰都清楚林妄想問什麼。
林妄問:“是不是又難受了?昨天到現在,一直都難受。”
池淵看著林妄的眼睛,又“嗯”了聲。
林妄心裏發緊,過了兩秒,問:“其實一直……都沒好?”
池淵說不是,本來就不容易好,反複很正常。
林妄的心情沒因為池淵的話就輕鬆,因為最關鍵的他還沒問,折磨倆人到現在這個地步的問題在林妄嘴裏滾了一圈,他先說:“這個問題可以不說。”
“你剛才衝涼水澡,是不是因為我非要和你一起睡,你有壓力了?”
“不是,”池淵很平靜,說的時候沒看林妄的眼睛,重複,“不是。”
池淵否認完林妄心裏就“咯噔”一下,他倆都很難在對方麵前撒謊,是或者不是,他心裏有數了。
池淵又說了一遍:“不是因為你。”
“我知道,”林妄安撫地摸著他的手,“我知道了,不是因為我。”
池淵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和林妄說:“曲樺說這是停藥正常的戒斷反應,過一段時間就好了,我知道怎麼克服。”
林妄問:“之後還需要找曲醫生嗎?”
池淵說:“不用。”
話題進行到這,林妄的問題其實就都有答案了。
心情其實是複雜的,一件事對他對池淵來說都不算什麼,但要是不往別處聯想也就不是林妄了。
這次是因為他,上次呢,上上次呢,池淵每次難受是不是都跟他掛鉤?要真是他,那他信誓旦旦說的“以後我們一起麵對”,還怎麼站住腳。
而且林妄想不通,他到底哪做的沒分寸,才讓池淵一步一步被他帶下水。
這次是不想一起睡,契機是池淵早上做噩夢掐了林妄脖子,那為什麼突然做噩夢?還是因為他?他做什麼了?
找不著答案,林妄就隻能閉著眼睛猜。
其實問池淵是最快的辦法,但是池淵不想說,態度咬的很死,根本不承認,林妄肯定不能逼他說。
池淵的病需要穩定的情緒,林妄自認能給,就算瞎猜也不能亂了陣腳。
談戀愛麼,哪有一帆風順的,林妄揪心,擔心,但到現在也平靜了。
他的優點就是性格穩,池淵亂了他穩,沒什麼好怕的。
這個病不好治,誰都知道,林妄到如今更是知道。
知道就好辦了。
不好治就接受它,帶在身上的病和人不完美的一麵沒什麼區別,誰還沒點缺點了,林妄自己也有,池淵不也耐心地一點一點給他改呢麼。
現在至少知道池淵難受會和他有關,以後都注意,說什麼幹什麼之前都注意。
林妄太會注意了,從十幾歲家裏出變故開始他就一直注意,生意場上處處是坑,九成九的人都見不得你好,都想踩你一腳,看你滾下去。
林妄練出來了,一個眼神一個語氣他就能猜出來對方的想法,猜出來不夠,他還能反過來下套,誰也別他媽想害他。
但林妄不樂意猜這群人,都是些什麼東西,要是有的選他這輩子不可能和這幫人交朋友。
池淵不一樣,林妄樂意。
像他在直播時說的,兩個人慢慢都長在一起了,他倆是一個人,池淵疼他也疼,池淵好他就好。
林妄心裏想,不仔仔細細地談場戀愛,都對不起他這顆七竅玲瓏心。
這想法表達出來,就是伸手抱住池淵,一下一下摸著他後背,體溫順著掌心一點點傳遞到池淵身上,感受到池淵也慢慢抱住了他。
林妄用側臉輕輕蹭著池淵的耳朵,像給小動物順毛,說話的聲音含著溫柔的笑,很安穩。
“小池,下回難受了就和我說,別瞞著我。我不問你為什麼,我就是想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感覺,我知道了就能有分寸,你也能舒服點。你舒服我就舒服,咱倆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