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蕊越發不痛快,不過老祖母話都說了,她到底把小玉兒放下,去和芒兒玩。
那小玉兒三歲了,見到芒兒好奇,便湊過去看,要捏他臉。
希錦見此,自然不舍得,雖不明說拒絕,不過卻連忙對芒兒說:“芒兒,自己下地玩兒吧。”
表嫂念蕊趁機塞了一塊膠牙餳給芒兒:“芒兒,拿著這個吃去。”
希錦見著,就不太喜歡。
那膠牙餳粘牙,甜得很,是尋常百姓過年時候給小孩子打牙祭的,但是寧家到底是富戶,還不太看得上這個,加上孩子還小,又甜又黏的,也怕吃壞牙,平時都不給他吃的。
這表嫂倒是把這個當什麼好東西,特意給了芒兒吃,像是打發奴仆家小兒女一般。
希錦心裏很是不痛快,不過剛才她已經讓念蕊不痛快了,為這塊糖,懶得說什麼,隻是給了奶媽一個眼色,意思是不要讓孩子吃。
那邊芒兒走路搖搖擺擺的,過去和小玉兒玩了,奶媽見此,忙從旁跟著。
希錦這才略放心,便坐在榻上和外祖母並諸位表姐表嫂說話,屋裏娘子們的話題大多圍繞著家長裏短打轉,說說孩子,說說衣裙頭麵,再說說誰家郎君如何,誰家阿郎出息了,誰家小娘子許了好人家。
這麼說著,就見那邊小玉兒“哇”的一聲哭了。
希錦聽著,看過去,就見小玉兒哭啼啼的,指著芒兒控訴:“搶我玉,他搶我玉!”
表嫂念蕊見了,忙起身過去看,一看之下,可不是麼,芒兒扯著小玉兒脖子裏的一塊墜兒,攥著不放開呢。
她心疼孩子,一把扯開了芒兒:“快放開了!”
她這麼一扯,芒兒畢竟是不到兩歲的小娃兒,走路還搖擺呢,哪裏站得穩,於是腳底下一個趔趄,就直接摔那裏,之後“哇”的一聲也嚎啕大哭起來。
這時候希錦趕過來,忙抱起芒兒,芒兒看到自己娘,委屈得紮到希錦懷裏嚎啕大哭,哭得幾乎上不來氣。
希錦心疼得要命,趕緊抱著孩子哄。
這時候大家也都趕過來了,自然是勸著哄著,說小孩子打架常有的,別哭別哭,然後拿了各樣糕點來逗。
奶媽也急匆匆趕過來,臉色煞白:“郎君說要糖水,我正說取些來,誰知道一轉身功夫,竟然鬧起來了!”
外祖母見此,板著臉:“有這樣照料孩子的嗎!”
奶媽低著頭,一疊聲認錯。
小玉兒四歲了,口齒竟是個伶俐的,此時停了抽噎,竟指著芒兒道:“他搶我玉,搶我玉!”
說著這話,依然是委屈。
念蕊聽這話,看了眼芒兒,道:“芒兒這孩子也真是的,是沒見過這玩意兒嗎,竟然扯著小玉兒的玉不放開,萬一再用些力氣,把孩子勒壞了怎麼辦!”
剛才情景,希錦也看到了,自知理虧,少不得賠禮,又笑著哄了小玉兒,說芒兒小不懂事。
她這麼說著,芒兒在她懷裏更委屈了,哭得一抽一抽的:“爹爹,玉墜兒,爹爹的玉墜兒!”
念蕊心疼兒子,那臉上自然不好看,聽這話,便訕笑道:“你爹爹竟然還有玉墜兒呢……”
周圍人見此,都多少有些尷尬。
希錦招的贅婿,那贅婿窮著呢,原本隻是寧家鋪子上一個小夥計,跑腿幹活的,誰能不知道呢。
小孩子說一句而已,念蕊這麼說,是直接一巴掌打希錦臉上。
外祖母見此:“小孩子哪有不打鬧的,你們兄弟姐妹幾個,也都是從小打著過來的,多哄哄就是了。”
說著拿出來提前備好的小元寶,雕刻精致的銀錠子,上麵都是狀元及第等吉利話,給每個孩子各塞了兩個,於是各自娘又哄著各自娃,這場爭執總算平息了。
這時候希錦舅母過來了,卻是讓人上了蜜棗糕,她笑著說:“今年咱們這棗糕用的鬆子都是幽州運來的大鬆子,這才叫好吃呢!”
這蜜棗糕做起來工序繁瑣,是用水磨糯米粉捏了後,再放冰糖,豬油,以及切細的核桃和鬆子,之後還要在上麵印上各樣吉祥圖案,放進鍋裏蒸。
就汝城風俗來說,過年那時候待客必有的,這是年後待客的門麵。
希錦舅母說笑著,底下丫鬟給每個娘子都奉上了,希錦隻淺嚐了口,這東西再好,她也有些吃不下。
旁邊念蕊見了,笑道:“到底是希錦,大家族養出來的,見識多,說起來,昨天咱們墳親過來,他家媳婦見了這棗糕,竟然一整個吃下去了!我問了問,那媳婦窮人家出身,果然是不懂。”
她這一說,周圍幾個大娘子小娘子都掩唇笑了。
她們這種人家,自然有一套講究,過年去吃別人家棗糕,隻能吃半個的,一整個都吃了,那就露怯了。
希錦聽著大家的笑聲,這棗糕徹底一口吃不下了。
從外祖母家離開時,一家子坐著馬車,希錦臉上便沒什麼表情。
阿疇抱著芒兒,芒兒已經睡著了,不過眼睛那裏略看出些紅腫。
小娃兒生得白淨,平時磕碰下都一片鮮紅,惹眼得很,如今不光眼皮上,就是眼角那裏都是一片紅,看著格外讓人心疼。
他蹙眉:“怎麼哭成這樣?”
希錦看著街道,街道上搭著彩棚,彩棚下一水兒的各樣物什,琳琅滿目的珠翠頭麵,也有各樣雜嚼,熙熙攘攘的人群,叫賣聲此起彼伏。
她聽到這話,聲音寡淡:“心疼了?”
阿疇看著她的側臉,她總是春意盎然的樣子,一派天真。
如今卻是蕭條沉默,和往日很不一樣。
當下問道:“到底怎麼了?是誰欺負芒兒了,倒是惹得你這麼不快?”
希錦正窩火呢,聽這話自是氣不打一處來:“沒人欺負!哭就哭,小孩子家,哪有不哭的!”
他心疼是吧?
那就受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