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錦聽著,也是驚訝:“那你?”
阿疇低聲解釋道:“這雨下了兩天一夜,燕京城北一代引發了山體滑坡,造成一些傷亡,降雨也讓河水漫溢,有決口之災,不隻是燕京城,昨晚並州傳來急報,半個州縣都已經淹了。”
希錦愣了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宮中都這麼狼狽了,那外麵的老百姓——
不敢細想。
當下喃喃地道:“那,你換身幹淨衣袍?”
阿疇略點頭:“嗯。”
於是他馬上換了衣袍,匆忙喝了口香飲子,便出門去了。
希錦站在門前,看著他的背影,看他翻身上馬,看那駿馬淌著水過去,有侍衛並太監前後簇擁著,遇到水勢低窪處,那侍衛和太監半截身子幾l乎都泡在水中的。
她便讓人取來了那皇城布局圖,往常自然是沒興致看這個的,多無趣啊。
不過現在事關自己,便也趕緊仔細看,這皇城是古城了,其實曆年都會進行城基加固的,城牆外側也用條石迭砌了一周護城的泊岸,連通著那城牆外的溝渠。
一旦有什麼水患,北部東西兩隅的泄水涵閘便會開啟,城內的積水便會排出城外,而如今因是洪澇季節,為了防止防止外水倒灌入城,那泄水涵閘時關上的,這可謂是固若金湯了。
希錦時不時打探著消息,多少也知道前殿的情況。
如今皇城竟然遭了水災,河水暴漲,朝中大臣便分為兩派,一派的意思是可以在城上開一個缺口,以分流洪水,另一派的意思是,疏散燕京城外百姓,打開泄水涵閘。
兩邊爭論不休,決議不下。
那天莫太妃過來,提起這件事:“如今滿城都是議論,一個個人心惶惶的,聽那意思,也就看今日了,若是今日這雨再下大了,就必須早做決斷。”
希錦多少明白了:“若是不下,那自然是好,這水便能慢慢紓解了。”
莫太妃點頭:“若是繼續下,再不采取措施,宮裏頭倒是還好,到底地勢高,外麵隻怕是麻煩了,聽說如今因為洪水,城門大關,城中日常所需都開始緊張起來了。”
希錦聽此,也覺得此時棘手。
燕京城是偌大一座皇城,這種皇城每日所需供應那都是數不勝數的,不說別的,就是所用的水,那都要不知道多少車來拉。
如今下這麼一場大雨,多少事都耽誤了。
就這麼提心吊膽的,一直到了晚間時候,這雨再次下起來。
希錦聽著這雨聲,隻覺得胸口都是悶疼的,這雨落在屋簷上,卻像是敲在她的心上。
從未有一刻,她這麼希望雨停下來,恨不得跪下來求老天爺,你就停了這雨吧。
也是因為這雨,希
錦竟久久不能入睡,翻來覆去的,滿心隻剩下那雨了。
這時候,阿疇回來了。
這幾l日為了不攪擾她歇息,他回來後都幹脆歇在偏殿的。
今晚他也是如往常一般,先洗過,換了幹淨衣袍,這才過來看看希錦。
誰知道來了後,卻見原本應該睡著的希錦還睜著眼睛呢。
他頓時蹙眉:“怎麼還沒睡?”
希錦搖頭,有些茫然:“睡不著。”
阿疇溫聲道:“怎麼了,是外麵雨大,吵了你?”
說話間,他也就上榻了。
希錦便偎依過去:“這雨什麼時候停?”
阿疇:“也許明天能停吧。”
顯然他說這話的時候,心中也沒什麼底氣。
其實坐在龍椅上,身為一國之主,最盼的就是風調雨順,風調雨順才能政通人和,最怕的是旱澇災荒,百姓遭殃,為人君者也跟著憂心。
希錦:“我聽著,如今朝中分歧很大,吵嚷著要不要開啟泄水涵閘?”
阿疇頷首,道:“是。”
他並沒繼續往下說,不說的意思是,不方便提。
希錦見此,也就不問了,隻是道:“那早點歇息吧。”
阿疇攬著她,低聲解釋道:“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我心裏已經有了成算,今日就能解決了。”
希錦:“嗯,知道。”
阿疇:“近日若是有那韓夫人進宮來,說了什麼,你不必聽就是了。”
希錦聽著,心裏一動。
阿疇:“朝堂上鬧得厲害,況且如今市舶司稅賦大增,必也生了蛀蟲,該整治的總歸要整治。”
希錦便懂了。
那韓相權大勢大,為百足之蟲,當年他們還在汝城時就聽過他的大名。
如今他為了鞏固自己的權位,更是聯姻了陸簡。
其實他到了這個位置,也許也想撤,但他多年經營的勢力盤根錯節,就是他自己想撤,他下麵那些人怎麼輕易能撤。
牽一發而動全身。
是以韓相到底是惹了阿疇的不喜。
她躺在那裏,聽著外麵的風雨聲,卻是想起那陸簡和小舅母來。
自從陸簡成親後,那韓淑修成為帝後的舅母,她也每每過來宮中和希錦說說話。
其實希錦和她雖然年紀相仿,但也談不上多好,無非是尊她一個長輩,好在那韓淑修性情實在是溫順,做事循規蹈矩的,就跟一個呆木頭般,倒是讓人生出一些憐惜。
那韓相一手遮天,是最精明不過的,誰想到竟然養出這麼一個孫女。
她雖然對陸簡諸多腹誹,但說實話她也希望陸簡能夠夫妻舉案齊眉,有一段好姻緣。
希錦便試探著道:“我聽著,小舅母如今也已經有了身子,想必舅父也是喜歡的吧,韓相那裏——”
她看他。
阿疇明白她的意思,略沉吟了下,他望著窗外那殿宇,到底是道:“他既願意和我外家結秦晉之好,但凡他從此循規蹈矩,有他家孫女一半的安分,可保壽終正寢,福澤子孫。”
他其實也不想才剛登上大寶,便血洗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