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3 / 3)

他看著希錦,道:“有勞娘娘了。”

希錦聽這話,心便微頓了下,她可以感覺到他言語中的誠懇和感激。

一時便有些難受起來。

突然想起最初的那個陸簡,很冷硬張揚,棱角分明,如今他經曆了一場失敗姻緣,到底是被打磨了,性情倒是比之前柔緩了。

她便笑了笑,道:“舅父說哪裏話,也太客氣了,回頭讓幾個孩子一起玩兒,也好有個伴。”

陸簡聽著,眸間也泛起些暖意來,頷首:“是,宮裏頭孩子多一些,倒也熱鬧,有時間我也會過來多看看孩子。”

希錦看著他這樣子,心裏其實別有一番酸楚。

她想問問,那韓淑修的種種,問問他對韓淑修是否還有別的安置,但陸簡是長輩,她縱然為皇後,但也是晚輩,並不好對這種事情多加置喙。

當下也就笑道:“等孩子大一些,無論男女,都可以學學騎射,到時候還得舅父多操心呢。”

陸簡聽聞這話,略怔了下,之後也笑了。

他望向遠處,殿宇之上,天空湛藍。

曾幾何時,長姐也曾這樣笑著,和他說過這樣的話。

那時候他還年少,熱血男兒,自以為寶刀在手,無往不利。

世事是一個輪回,二十年彈指過去,昔日蹣跚學步的阿疇已經登上大寶,而長姐的孫女孫女都要學習騎射了。

他望著那遠處的天空,卻是對希錦說道:“這樣極好,我相信姐姐在天之靈看到後,也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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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時候,阿疇回來殿中,兩個人說著話間,希錦想起那陸簡,還是有些無奈,便道:“若是當初他和莫三娘在一次,總歸比現在好吧。”

那莫三娘是愛他的,莫家和阿疇也是一條心,是依附著阿疇,隻要莫家不要太過肆無忌憚,至少兩三代內都能富貴安穩,這樣陸簡的後宅也不至於出這種變故,更不至於讓兩個弱子就此沒了母親。

阿疇聽這話,卻是想起舅父當年對希錦的敵意,他是執意希望自己和陳尚書家聯姻的,便是後來,其實那韓相最初也是想把孫女塞給自己,而舅父也是樂見其成。

隻不過後來,因先帝提起舅父的婚事,想為舅父賜婚,並問起韓相,韓相那裏才調轉馬頭,試圖聯姻舅父。

對於這些,舅父其實是不在意的,他對兒女之情太多淡漠,認為男人應當以事業為重,自然不願意迎娶那莫家女

——毫無用處的一樁婚姻。

隻是如今,終究嚐到了一絲苦楚吧。

阿疇輕歎了一聲,道:“過一段吧,等這件事慢慢淡忘了,看看能不能讓舅父相看幾個好的。”

希錦略猶豫了下,還是問道:“那——”

她想說舅母,又覺得不對,隻好道:“那韓家娘子,真的不會回來了嗎?”

可能她到底存著一些求全心思,總盼著若是韓淑修回來,和舅父重歸於好,這樣兩個孩子也有了母親陪伴,那自然是能彌補一切過錯。

不過想想也是奢望,兩家人隔著那韓相的命。

可……韓相貪了那麼多錢,他就是錯了啊,總不能不整治。

阿疇默了片刻,才道:“其實在那韓家娘子離開前,我曾召她,和她談過。”

希錦:“啊?”

阿疇:“談過後,我也就明白覆水難收了,她和舅父終究不合適。”

那韓家娘子太過執著單純,明明生在權相之家,卻對種種境況一無所知,固執地認為是“別人故意害她韓家,祖父是被冤枉的”,是非黑即白的心思。

他把那些貪贓枉法的證據都甩到她麵前,她卻依然認為這是假的,她不能接受自己的祖父是這樣的人,並且她還試圖用孩子來脅迫舅父,也是觸怒了舅父,並不夠聰明的一位娘子,讓舅父太過失望。

是以放她離開,回歸她原本的位置,這對她來說反而是最好的。

希錦聽著,道:“其實韓娘子縱然固執了一些,也許處事也不夠圓滑,可她隻是尋常弱女子罷了,處在她的立場,自己家裏人沒了,還是和自己的夫君有關,她不願意再留在陸府享受榮華,也能理解。”

她並沒做錯什麼,隻是被家族用來聯姻罷了。

從一開始,她就是朝廷權利鬥爭中被忽視拋棄的那個人,她的祖父和父親並沒有在意過她的幸福。

隻是這些希錦並沒有和阿疇提起。

她如今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商賈娘子,她至今記得自己第一次走入皇都,踏入內廷後麵見先帝的情景,那種沉悶壓抑到幾乎泰山壓頂的威勢。

既然走入了這皇都,看這朝堂波譎雲詭,那就注定會得到或者失去。

或者登上高位享受眾人的尊崇仰望,或者跪在那裏承擔後果。

韓娘子生在韓相府中,也是享受了十幾年那貪贓枉法錢財的奉養,若是不出事還會繼續享受誥命,這都是韓相權勢帶來的好處。

甚至關於這樁聯姻,若是不曾聯姻,隻怕韓家女子都統統淪為官籍,韓娘子自己也不會例外,如今好歹得了庇護,不至於太過不堪。

這個世上的許多事並不是那麼簡單非黑即白的,世事也不是非要兩全。

就連阿疇自己,他不還是要麵對那個害了父母性命的祖父嗎?又有誰過著十全十美的好日子呢。

這些心思,她可以和阿疇說,他一定會開解自己,但是她又覺得並不是那麼有必要。

她以

前會覺得阿疇的性子太過冷清孤僻,她無法理解,現在卻慢慢懂了。

人總是要有些經曆才會長大,她需要自己慢慢想明白,學會釋然,然後他們也終於成為最契合的夫妻,開始用更開闊和包容的角度去看待對方。

阿疇輕握著希錦的手:“韓娘子那裏,舅父終究是顧著一些的,不至於讓她生活委屈,至於其它的就看她自己了。至於舅父,目前倒是沒什麼擔心的,他並不是會耽於兒女私情的,如今一對兒女養在宮中,他少了一些牽掛。”

希錦:“那就好。”

阿疇:“你也不必多想了,如今正好閑散一些,我已經籌劃著騰出功夫來,帶你回去汝城祭拜你的父母。”

希錦驚喜:“真的?”

這簡直想都沒想到的!

阿疇頷首:“當然也不能隻是回去汝城。”

畢竟以如今他的身份,是不可能隻為了這個大動幹戈的。

他便拉著她的手解釋道:“這次隻是取道汝城,其實是要過去嶺南一帶視察海務。”

原來自從大昭收了渤泥、三佛齊、白達和麻嘉等海上夷國為藩屬國,如今海商和蕃商在海上頻繁跋涉往還,那海外諸邦自大昭購置了大批的瓷器、絲綢和茶葉,大昭也自諸邦購置了大量的寶貨,諸如珍珠、象牙、香料、藥材和胡椒等商貨,由此也彌補了北麵絲綢之路的截斷。

大昭的市舶之盛,已經遠遠超過了前朝,自然昔日對大昭構成威脅的北狄羨慕不已,這是他們望塵莫及的。

以至於如今的朝臣都陸續開始上奏,認為國力雄渾,若那北狄再敢挑釁,大昭可發兵,收複昔日丟失的雲陽十六州。

不過對於這些,阿疇一直按而不發,反而打算禦駕南行,視察南方海邊防務以及市舶船務。

這麼一來,時人也都知道天子對那南方海務的重視,自然越發兢兢業業。

希錦:“去嶺南港口?那太好了!”

她想去,看海,看那海船!

阿疇頷首,略笑著道:“我們先過去汝城,會停留幾日,順便為你父母祭祀,並接見昔日親朋,我們在汝城下水道,一路過去廣府,泉州等地,巡防海務,並接見番邦朝臣。”

希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