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聿,你在生氣嗎?\"

自從回來後,蘭聿便有些心不在焉,借來的書翻了幾頁後就再沒動過了。程穆嘉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那排書架,隨後便一臉擔憂地看向蘭聿。

\"是因為剛剛那個同學嗎?\"

蘭聿聞言輕輕歎了口氣,捏了捏鼻梁: “學長,我沒事。”

\"小聿…\"

程穆嘉還待說什麼,便見蘭聿有些疲憊地起身,一臉歉意地衝他道: \"不好意思學長,我去洗把臉,書你先看吧。\"

他明顯是不想說,程穆嘉便沉默下來,沒再刨根問底: “好,你去吧,要是狀態實在不好,明天再來討論也是一樣的,不著急。\"

“謝謝學長。

蘭聿站起身,自始自終都沒有再往剛剛的書架看上一眼,抬腳離開座位,往洗手間走去。

洗手間裏沒什麼人,安安靜靜。蘭聿進去後洗了把手,隨後接了一捧涼水,輕輕撲在臉上。

冰涼的溫度刺激的他渾身一抖,原本有些混亂的思緒也在此刻平靜了下來。

他不知道應沉對他的占有欲會這麼強,竟然一路從食堂跟他到圖書館。不,應沉不和他一起吃飯時,根本不會去食堂,所以他是從自己和程穆嘉去食堂的路上就跟著了。

可是…他和雲飛飛這麼多天同進同出都不見應沉跟著,怎麼頭一次和程學長去吃飯,他就跟過來了?

而且昨天過後,他和應沉不應該是徹底鬧掰了嗎…

蘭聿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重重歎了口氣,心事重重地抬起頭。他看著鏡子裏麵容發白的自己,心思卻不自覺地飄回了書架邊。

應沉剛剛為什麼捂著胸口,難道他真的像程學長說的那樣,心髒不舒服嗎?可是應沉平常身體很好,人也很健康,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心髒疼.

剛剛沒見他出來,難道應沉現在還在書架那裏呆著嗎?太多太多的疑問和不解蜂擁而至,蘭聿閉了閉眼睛,又掬起一捧涼水澆在臉上。

他告誡自己不能再為了旁人分心,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準備比賽。至於應沉…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對方了。

從一旁的紙盒中抽出一張紙巾擦幹淨手和臉,蘭聿決定先從洗

手間離開。畢竟他和程穆嘉一個小組,不能因為自己的私人情緒拖慢兩個人的進度。

盡管心裏依然不太好受,但已經比剛剛好多了。

他離開洗手間,走到門口時,步子卻突然停了下來。

應沉不知何時從書架後麵出來了。那人背對著他,兩手垂在身體的兩側,正低著頭往圖書館門口走。

應沉很高,比蘭聿還要高上一個半頭。

平日裏的他總是陽光又俊朗,朝氣蓬勃,出了事頂在最前麵,所以楊霄他們總愛老大老大的叫他,把他當成主心骨。

就連他沒表白之前,偶爾也會調侃似的喊他一聲沉哥。

這還是第一次,蘭聿從他的背影中看出了可憐兩個字。頹廢與消沉似乎將他整個人都壓垮了。

蘭聿呆呆地站在原地,鼻尖突然一酸,剛理好的情緒差一點又全方位崩盤了。

他每天都在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但又沒有辦法將情緒完全掌控。蘭聿知道自己還喜歡應沉,所以他一邊傷心一邊心軟,把自己弄得痛苦不堪。

看著那個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直至最終消失在走廊盡頭,蘭聿才慢慢抬起腿,如同年久失修的機械突然啟動,慢吞吞往程穆嘉那裏走去。

重新見到蘭聿,程穆嘉愣了愣。男生洗了臉,劉海處的發尖濕濕的,眼角帶著一縷紅。

從他眼中,程穆嘉再看不出生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複雜的讓人看不真切的情緒。從去年認識蘭聿開始,他一直是一個情緒很穩定的人。

除了剛剛,在書架深處遇到了那個男人開始,蘭聿就有些不對勁了。那個男人叫應沉,程穆嘉其實知道他。

蘭聿和他關係很好,好到有點超出普通室友的範疇了。按照剛剛的情形來看,他們確實如論壇所說,吵架了,且並沒有和好。

但程穆嘉能看得出來,蘭聿依然很在意他。

輕輕呼出一口氣,程穆嘉衝蘭聿露出一個笑容,仿佛什麼都沒看出來一般招呼道: “小聿快來,這一頁的內容和其中一個命題的釋義很像,我們研究一下吧?\"

蘭聿勉勉強強撐出一個微笑,在程穆嘉旁邊坐了下來: “好。”

蘭聿和程穆嘉一直在圖書館待到了晚上十點。

開始關於比賽的討論後他便暫

時將應沉的事從腦海裏剔除了出去,如今離開了圖書館,被冷風一吹,他才從剛剛的氛圍中脫離了出來。

每一屆的命題文章大賽出的關鍵詞都很深奧,各種釋義背景,站在不同角度去理解,所獲得的信息也會不一樣。

一晚上的時間,蘭聿隻和程穆嘉還沒將那幾個關鍵詞的一半分析出來,後麵的日子還得繼續泡圖書館。

揉了揉有些發悶的腦子,蘭聿和程穆嘉在岔路口告別。

程穆嘉從大二開始就沒住校了,他在寫文章時受不了太吵鬧的環境,於是便退了宿,搬去了校外不遠處的單人公寓。

曾經程穆嘉還勸過他一起搬出去,他們可以合租,但被蘭聿拒絕了。

413另外三個其實並不算吵鬧,知道他要開始動筆寫文的時候就會自覺地安靜下來,所以蘭聿並沒有什麼理由能夠搬出去,那時的他也不想搬。

今天晚上,不隻是因為什麼,分別時程穆嘉又舊事重提了一次。\"小聿,去年我問你要不要搬出去跟我合租,你拒絕了,今年呢,有沒有這樣的想法?\"

原本以為蘭聿和那個應沉鬧了這麼大的矛盾,會順水推舟同意他的提議,但出乎程穆嘉意料的是,蘭聿再次拒絕了。

\"抱歉學長,我暫時沒有這個想法。\"

程穆嘉垂了垂眸子,聲音在夜風呼嘯中有些發虛。\"這樣,那是我又冒昧了。\"

蘭聿笑了笑,沒有說話。

程穆嘉望了一眼他身後,和蘭聿揮了揮手: “小白車來了,我要先走了,小聿拜拜。”

蘭聿站在路邊,也衝他揮手: “學長再見。”

和程穆嘉分別後,蘭聿往宿舍走去。圖書館距離宿舍不遠,但他走的很慢,時間便被無限拉長了。

應沉離開的背影再次浮現在蘭聿心頭。隻不過他還沒深入去想,江越然的電話便打過來了。

“喂,表哥。”

他接起電話。

聽著電話那頭風聲呼嘯的聲音,江越然奇怪道: “國內這個時候應該十點多了吧,你還在外麵?\"

“嗯。”蘭聿乖乖回答道: “參加了一個比賽,剛剛和小組成員討論回來。”

江越然又操心起

來: “哎呦,這個天可冷了吧,你要是每天都這麼晚回來一定要多穿衣服,你那裏有沒有暖手袋啊,沒有就去買一個,不凍手。不然你就穿帶口袋的衣服,回去路上就把手揣口袋裏知道嗎?別又生病了!\"

“知道啦。”蘭聿應道: “表哥,你好囉嗦。”

“天天就知道嫌棄我。”江越然哼哼兩聲,突然問道: “我聽你說話情緒不太對勁,發生什麼事了?\"

蘭聿沒想到隔著電話線江越然都能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囁嚅道: “沒什麼事。”

江越然立刻識破:“還想騙我?我還不了解你,肯定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那個應沉又欺負你了?\"

\"……”蘭聿沉默了一會兒,小聲道: “你怎麼什麼都能猜到?\"

江越然立刻炸了: “靠!他拒絕你就算了,怎麼又欺負你??我回國非得套麻袋揍他一頓!”

蘭聿趕緊順毛: “他沒欺負我,就是…”找了一處避風的地方,蘭聿將今晚發生的事給江越然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江越然聽完也跟著沉默了。\"不是,他不是直男嗎,拒絕你之前那麼gay就算了,怎麼現在還是…\"

小聿和好朋友雲飛飛同進同出時他沒什麼反應,卻因為看到小聿和陌生男人一起去吃飯就應激了,還跟蹤了一晚上。

盡管江越然再怎麼催眠自己應沉是個直男,卻還是覺得離譜到家了。

最重要的是,他因為抵觸同性戀而拒絕蘭聿,可從他往後的反應來看,他顯然並沒有把蘭聿和其他同性戀混為一談。

雖然求和時說的話堪稱弱智,可不難看出,他是發自內心地想和蘭聿和好。

恐同男真的會幹出這種事情來嗎?

他身邊的真直男被兄弟表白了,都是直接當場絕交遠離了,還從沒遇見過像應沉這樣上不上下不下的情況。

這也是讓江越然覺得最奇怪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