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情況?玉微瀾覺得不用看都知道,眼下情況很不妙,那些女俠們已經將注意力轉移到他們所在的這輛馬車了。
吾愛琴坐在靠近車門的地方,顯然也發現了這個不太妙的形勢,頓時再也按捺不住,縱身一躍,便跳到了外頭一直跟著馬車走的犛牛身上,兩手一揮便是兩把不知成分的藥粉漫天灑出。
攝魂鈴的叮咚脆響間,擁在馬車附近的女俠們頓時倒了兩片,引起罵聲陣陣的吾愛琴得意地守在馬車前,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但好景不長,這樣大冬天還一副苗疆裝束兩手藥粉滿身異域風情的姑娘,任誰隻要有一點江湖閱曆都能看出身份來。再聯想五毒教聖女總是天涯海角追隨美男子秦卿的傳聞,餘下那些未被藥倒的女俠們頓時比剛才更亢奮了——五毒教聖女都出現了,天下第一美男子還會遠嗎!
這種興奮竟暫時掩蓋了正道對於五毒教的厭憎情緒,眾女紛紛用閃亮的眼掃射吾愛琴身後的馬車,而忽視了渾身是毒的吾愛琴。她們是吃定了這吾愛琴看起來再傻,也不敢真在滿城正道人士的地方撒毒犯下人命。
果然沒多久,比剛才更奮勇的衝擊開始了。
馬車比方才搖晃得更厲害,大有繼承前車散架結局的趨勢。伊綿綿鬆開緊抓的把手,幽幽歎口氣,扶著馬車壁站起身來,順便還攏了攏發髻。看來她要出馬了。
伊綿綿雖然不是武林中人,但她出身風塵卻有本事保持清白之身自贖從良,還是頗有些手段的。果然她出去後,吩咐了手下侍從幾句,然後不知做了什麼安排,四周竟略微平靜了一些。
但這也隻是一時的小平靜,這嶽州城內彙聚的江湖人士實在是太多了。雖然目前此城屬於八派的地盤,大約不至於發生劫人的事情,但如此下去也難免會令秦卿遇到些難堪。當場受辱,對於他這樣出身良好又有潔癖的世家公子來說,比殺了他還難受。
就在馬車再度開始比剛才更劇烈搖晃起來,令秦卿忍不住蹙眉的時候,玉微瀾把視線轉向車內的秦卿,眼神古怪地仔細打量幾眼,歎口氣問:“秦公子,如果我有辦法再救你一回,你打算怎麼謝我?”
秦卿聞言抬眼看玉微瀾,眉間依舊蹙著,不知是否不相信玉微瀾在這種形勢下還能有法子替他脫圍,少頃才道:“我之前的提議你沒有一次接受,不如就由你來提。我盡力滿足便了。”
說到“沒有一次接受”時,他的神情還灰暗了幾分。顯然從未被人拒絕過的美男子,對玉微瀾屢屢拒絕自己這種傷自尊的事,有些耿耿於懷,哪怕玉微瀾的拒絕曾讓他鬆了口氣。
但玉微瀾沒有太過注意美男子糾結的心情,她隻覺得有他這句話就夠了。大約重振邀月教的啟動資金,以後都可以著落在這位秦公子身上了。
玉微瀾嘴角一咧,在搖晃不休的馬車裏動作十分利落地爬到了秦卿身邊,伸手便去扒他外衣。
“你這是做什麼?”秦卿十分意外地向後讓了讓,伸手要捉住玉微瀾的手阻止她。但玉微瀾雙手隻是以詭異的角度一翻,便令他的手落空,而他的外衣已經到了玉微瀾手中。
下一刻,玉微瀾將外衣披在了自己身上,衝他咧嘴一笑:“回頭可不許賴賬。”
“你……”
秦卿目光複雜還未將話說出口,玉微瀾已隨手撿起他的帷帽罩住臉,一個閃身躥出了馬車同時喊道:“快瞧,秦公子他竟然跑出馬車了,還不快追!”
因是用了內力喊出,聲音能清晰傳到整條街的所有人耳中,卻不會被人準確聽出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
而聽到這聲喊話的人也真的看到了身著一襲錦衣頭戴帷帽之人,從馬車中躥出,飛快地穿過人群向小巷奔去。原本圍住馬車的各位女俠們激動之下哪裏有工夫細想究竟,忙不迭地緊緊追趕了上去。
人群原本就極容易被帶動,一個兩個追上去,其餘的自然而然就都跟了上去。
馬車所在的街道很快空了下來,隻留下一些馬車的殘骸在原地,證實著剛才那洶湧的一幕並不是幻覺。
早就按住了吾愛琴的伊綿綿這才撫著心口,輕輕放開手,然後探手掀開車簾。果然她看到了仍端坐其中的秦卿,但他的眸中似乎多了些與往常不同的東西。
要擺脫一群人的追逐,天下間還有誰能比在八派追剿下逃亡了許久的玉微瀾更擅長?
沒花多少功夫,她已經換了裝束,大搖大擺地從那些仍在費力追尋美男子下落的女俠們身邊走過,一直穿過嶽州城最熱鬧的街道,來到了嶽陽樓附近。
在此要感謝八派聚集了天下豪傑,雖然女人中像她這樣醜陋的女人天下少有。但改扮一下的話,一個醜一點的矮子,在滿大街臉帶刀疤的江湖漢子陪襯下也不算多起眼。
這個很快就會由八派主持,聯合江湖群雄一同商討怎麼把她鏟除的地方,她怎能不來親自瞻仰一番?
嶽陽樓位於西門城牆上,據說登臨其間能前望君山,俯瞰洞庭。
雖然玉微瀾至少近期是沒機會進去體驗一番了,但隻是遠遠地望兩眼那飛簷和梁柱,便能感受到此樓獨特的古樸和精美的設計。
嶽陽樓前此刻正站了數名八派弟子,藏在角落裏的玉微瀾運起耳力,聽到他們正在議論最近江湖上發生的一係列魔教所犯下的凶案。
除了玉微瀾之前已經知曉的西南小鎮東城門數名八派弟子喪命,以及江陵府賈家寨三十一條人命外,竟還有數起小門派滅門慘案,以及三名在江湖頗有俠名的高手莫名陳屍家中。
所有事件中人員死因全都一致,都是喪生在邀月教獨有的千機毒指下。
短短時間內隕落這麼多條人命,難怪會引起武林公憤,而有今日圍剿魔教大會。
玉微瀾皺起眉頭——看來真的有必要弄清楚凶手是誰了。
邀月教雖然百年來早就惡名遠揚,卻也不能平白擔了,這樣的罪名,便宜了某些栽贓邀月教而不知真正企圖的無恥宵小。
正在思忖間,遠遠地過來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紅衣似火,眸深似潭,俊美的麵容蒼白到近乎透明,邊走邊不時地咳上幾聲,但修長穩定的手卻習慣性地放在腰間樣式古拙的長劍劍柄處,不曾顫過絲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