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某些人的眼中迅速地閃過貪婪之色,響應蘇掌門號召躍躍欲試的人,也迅速地增多。
“今日,我必會帶你出去。”玉微瀾收起這把得自秦卿的匕首,平靜地對宋無殊說道。那鄭重的語氣就好像在說一個誓言,作為一名邀月教主義無反顧維護教中人的誓言。
她將宋無殊扶起,抬頭傲然地環顧四周,身子站得直直的。
這一刻,盡管在一眾高大威猛的江湖豪傑襯托下,她顯得那麼嬌小,站在場中卻毫無一絲畏懼的意思。那傲然的身姿,看來比從前的任何一位邀月教主更凜然無懼、傲然不屈。哪怕是嫉惡如仇恨不能將邀月教一舉全殲的蘇掌門,此刻在心底都不由自主掠過一絲激賞和惋惜。
但讚賞和惋惜也隻是一瞬間裏的情緒,很快眾人便拔刀的拔刀抽劍的抽劍,將玉微瀾二人牢牢地包圍了起來。
她扶起宋無殊,透過麵上薄紗望著神色各異卻目的一致的眾人,隻是冷笑:“總聽說有些愛以正道人士自居之輩,從來宣揚自己不以多欺少。如今看來,在麵對魔教的時候,就不用講究這些了。果然是假仁假義的雙重原則……”
她說這話時一副蔑視群雄的桀驁模樣,身邊的宋無殊卻低頭隱去眼中擔憂之色。從被她扶起開始,他就感覺到玉微瀾渾身都在微微發抖。這絕對不是正常現象,在她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礙於強敵環繞,宋無殊無法問出口,甚至無法將心中擔憂表露出來。
玉微瀾嘲諷的話語令眾位平日裏自認光明磊落正道人士多少有些尷尬。他們彼此看了幾眼,不知如何辯駁玉微瀾的話才妥當。
唯有蘇掌門哼了一聲:“妖女便是妖女,縱是伶牙俐齒,也無法將邀月教曾經犯下的滔天罪孽抹去,今日你們休想逃脫!”不少人在猶豫間突然被他這含著勁氣的哼聲一震,再度想起邀月教的前惡,頓時怒視眼前的罪魁禍首殺機又起。
一觸即發間,李琅軒突然上前幾步道:“眾位,便讓在下先來接她幾招,免得將來傳出去讓人覺得是我們正道懼了邀月教,不敢單打獨鬥!”
雖然他這般舉動有些突兀,但也不是沒有道理,這許多人圍攻邀月教兩人,真傳出去確實不算什麼光彩事。武當掌門弟子李琅軒雖不過弱冠之年,但在多年前便已成名江湖,由他來與這看來不足雙十年華的魔教妖女決鬥,勝算還是比較大的。就算萬一落敗,至少其他人也得以摸清這邀月教妖女底細,再行誅滅不難。
出於以上想法,眾人看向此次伏魔大會輩分最高的蘇掌門,見他隻是看著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沉吟不語,便紛紛後退讓開了數步,留給李琅軒施展空間,但手中兵刃並未歸鞘,仍是嚴陣以待。
李琅軒就在這被讓出的空間裏,向玉微瀾走近,他眸中神色複雜,似乎有許多話想說,卻無法在此時此刻說出口。
“哼,你這等小人……此時還好意思來充什麼英雄好漢……”宋無殊倚著玉微瀾的手臂費力地說道,語氣中滿是鄙夷。
李琅軒未作聲,下一刻他拔出了腰間的步光劍,揮劍便在宋無殊憤怒的眼神中向他們劈去。
步光劍又稱歲星之劍,揮舞之時便如星子劃過天際,燦爛星光在嶽陽樓中閃耀,令每個人眼前都一陣眼花繚亂。
玉微瀾看那帶著燦爛星光的神劍劈向自己,漸漸地冷笑起來,雙目依舊明亮未曾有一分迷亂。
——終於有天,李琅軒向自己揮下了這一劍,如同三年前那一幕的續章般。
但,如今的她,又有何懼?
手上黑氣一閃,她便戟指迎上那一劍,勁氣拂麵吹得她麵上輕紗飄蕩。然而她卻在劍指相遇的瞬間詫異了下,李琅軒的這一劍看似雷霆萬鈞,實則接在指間卻毫無力道,他分明隻是做做樣子!
心念電轉間,她將手中勁力收斂了幾分,轉眼已經與李琅軒交手了幾回合,彼此都沒有真正下殺手。離得最近的宋無殊也漸漸察覺,露出異樣神色時,李琅軒在一個燦若群星閃耀的劍花之後,突然賣了個不易察覺的破綻。玉微瀾心領神會,一指飛速夾在步光劍脊上運勁一震,步光劍便險些自李琅軒手中脫落,她趁機扶著宋無殊向樓外飛掠。
但是,就算別人看不出,蘇掌門又豈會看不出自己親手培養出來的得意弟子,竟在天下豪傑麵前給敵手放水。他的臉色早就無比難看,隻恨不能當場嗬斥懲戒這個逆徒。從來雙手極穩的李琅軒,怎麼可能會有拿不穩劍幾乎脫手的時候?
眼看其餘豪傑反應不及,就要讓那邀月教主乘隙掠出嶽陽樓,逃出生天。蘇掌門忍無可忍怒喝一聲:“爾等敢逃!”便暴起一掌劈向將將要到達樓邊欄杆處的玉微瀾。
玉微瀾左手扶著宋無殊,剩下空著的右手急急地戳向蘇掌門劈過來的掌心。
武當派掌門親自出手,那具備幾十年功力的一掌,力道雄渾勢若奔雷隱隱夾帶轟鳴之聲,又怎可與一般人同日而語。縱是玉微瀾早已將千機毒指煉至最高層,也畢竟限於年歲,積累不夠,內力還達不到能與其匹敵的地步。
她這一指分明是存了犧牲右手來傷到蘇掌門,以爭取逃命機會的念頭。
這一刻,至少有兩人看出了她的取舍。
全場在沒有人比李琅軒更了解,蘇掌門所施展的武當天罡掌,乃是武當派上乘絕技,威猛難當且還蓄著洶湧的後勁。
玉微瀾這樣鋌而走險的選擇,一個不小心犧牲的不單是右手,更有可能是她的性命。
李琅軒隻覺得肝膽俱裂,他將輕功運至極限,飛撲向他們。
但這樣看來小小的一段距離,卻往往是致命的。眼看落後一步,難以挽回局麵,他眼底瞬間沁出血絲。
就在玉微瀾即將迎上蘇掌門的攻擊時,她扶著的宋無殊卻迅速地轉身擋在了她的麵前,接下了那剛猛一掌,隨即噴出一口鮮血,濺在玉微瀾覆裹的輕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