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他隻是站在窗前聊發一下文人的情懷,沒想到卻帶到了自己身上。正在內室偷偷翻看一頁密信的玉微瀾怔了怔,輕手輕腳將信藏入妝盒底層,才起身到外間,與窗前的秦卿對視一眼。
她想起去年遇見他的光景,忍不住笑了:“這樣說起來,那采花賊花錯還真是做了個大媒,他以後可以改行專做保媒的活兒了。”
“那也不成。”秦卿搖頭,煞有介事道,“他要到哪裏去再找個像我這樣的美男子,和你這樣叫人吃不下飯的醜八怪?所謂天時地利人和……都是緣分使然……”
玉微瀾噗嗤笑了聲,隨即臉色白了一白。
“怎麼了?”秦卿緊張地扶住她。
她搖了搖頭,雙手慢慢下移捧住了自己的肚子,額角慢慢滲出冷汗,卻對著秦卿輕笑:“我想,有人等不及要在今日來到這個世上了。”
這話一出口,原本因麵部布滿膿瘡而應該看不出來臉色的秦卿,竟也明顯的臉色白了白,下一刻他大聲呼喊來人,並盡快地將她雙手抱起便送入內室。
早已請好的據說曾為宮中貴人接生過的兩名穩婆被傳了進去,一切準備工作早在進入舒州沒多久就已經就緒,理應沒有什麼可擔心的。然而秦卿站在房外卻坐立難安,因為房內雖然嘈雜一片,卻始終沒有傳來玉微瀾的聲音。
一等裏麵傳出嬰兒的哭聲,急出一身冷汗的秦卿便迫不及待地衝進房裏,不顧接生婆的驚呼直接撲向床頭,直到看見玉微瀾平安無事才放下心來。
“明明我生孩子,怎麼搞得像你在生孩子?”躺在床上的玉微瀾哭笑不得地看著頭發衣服全都因冷汗而濕透的秦卿。
秦卿緊緊握住她的手,慢慢籲了一口氣:“以前聽說女人生產,都是痛得死去活來,怎麼到了你卻一聲不吭,我幾次懷疑你是不是……”他又緊了緊她的手,“還好,還好你沒事。”
一聲不吭是因為她以前早就痛習慣了,這點分娩的痛相比起來根本算不上什麼,甚至她分娩的速度都快得叫穩婆有些驚訝,懷疑她生的是不是頭胎。但是看到這樣的秦卿,她心中滿是暖意,禁不住伸手替他拭去額角的汗,輕笑:“你還不去看看女兒?還是你更喜歡兒子?”
秦卿聞言,居然鮮見地露出個傻笑,而後從接生婆手裏小心地接過那軟軟糯糯的嬰兒,隻看了一眼,便皺起眉頭。
“怎麼了?”玉微瀾見他如此表情,一顆心跟著提了起來,“女兒有什麼不妥嗎?剛才我明明聽說沒有缺胳膊少腿……”
秦卿眼神怪異地看看懷中嬰兒,再看看玉微瀾,搖頭又點頭:“是有點不妥……她的長相有些……不妥……你自己看吧……”說著他將繈褓放在玉微瀾床頭微微側著,方便她看到嬰兒的臉。
難道秦卿身上的毒素傳到胎兒身上了?玉微瀾緊張地探頭看,隨即眼神也同秦卿一般怪異:“是有些……不妥……”並且還是個女孩子,才剛出生就能隱約看出她將來必定……
“我會設法保護她,絕不讓她重蹈覆轍。我一定會保護自己的妻兒。”秦卿環住小小的孩子,發誓般說道。
她相信他的能力,會保護好她們,但是……她臉上閃過憂色。這自然沒有被秦卿錯過,然而他隻是將孩子輕輕放在玉微瀾身邊,逗弄著她小小的手腳,唯有低垂的眸藏住了情緒。
在滿月後,越來越多的時間裏玉微瀾都在對著窗外發呆,有時則坐在梳妝台前對著妝盒發呆。
“我想出去一趟……”終於有天,在她再一次翻看完一封密信後,輕聲對秦卿說道。
外間正坐在窗邊抱著女兒品茶的秦卿聞言手一顫,那做工昂貴的紅胎青瓷菊瓣茶盞險些脫手滾落地麵。他起身走入內室,麵帶憂色:“滾娘,你不是已經決定要遠離江湖了,為何還要……”
“子瑜落入了八派的手中,還有……我教的護教長老發下戰帖,約戰八派諸位掌門。”玉微瀾說到這裏,神色複雜但最多的是痛苦,“我也不想再關心江湖上的事,但有些事情我已經查得差不多了,本想通過子瑜來告知世人,卻為何偏偏在這種時候出狀況……如今最清楚真相的恐怕唯有我了,這叫我怎麼能坐視不理?”
她的心情非常複雜,尤其是在聽到那人的消息後——他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的。如今卻突然以葉靈修的身份,對八派掌門下戰帖。他難道想以一己之力力敵八派掌門?其結果根本毫無懸念。他到底在想什麼?想白白送死嗎?
玉微瀾伸手抓緊秦卿的手,雙眼懇求地望著他:“這件事關係到這些年來邀月教的清白,如果我不出去說清楚,那恐怕邀月教就將繼續承擔這罪名,所有教眾都將繼續過著不得不隱姓埋名見不得光的日子。”
秦卿默然地看著她焦急的模樣,她很少會顯露得如此慌亂,可見她雖然打定了主意要去,但也確實在意他的想法。他也知道這事上總有那麼些事,會讓人奮不顧身。邀月教的安危之於玉微瀾,已經是個執念。
他欣慰又心疼,心中掙紮了半晌兒隻得歎口氣道:“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不會阻止你,但是你請牢記,你如今並不是個江湖人。你有我,還有孩子,所以千萬要保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