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王準得了伏羲大聖遺澤,僥幸出了人間界與幽冥地界之間的縫隙空間,重返人間。卻發現魂魄未能歸體,反而漂浮在大江之上,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要知道世間如苦海,肉身乃是渡海寶筏,未能修至天仙卻失卻肉身者,隻能去修煉下九流的鬼仙,修煉到頂點也不過崔判官一般。況且相比人仙地仙,鬼仙每隔三十年便有雷劫罩身,躲得過,能有三十年清靜,躲不過隻能魂飛魄散。世間鬼仙,除了幾個屢獲奇緣的鬼王之外,大多投身地府,借地府之力躲避雷劫,不過付出的代價便是公務纏身,供人驅使,再也沒有仙人的逍遙自在。
更何況王準之前不過一介樵夫,雖然幼年時曾在郡中求學,卻也不過隻學些聖人語錄,了不得看些道藏總論,哪有機緣得聞什麼鬼仙修煉之法。
左思右想之下,王準也沒有什麼好主意,心中不禁大急。他也讀過道藏,雖然未曾細細專研,但是一些常識也還知道:人之魂魄最為脆弱,沒能修成天仙,能使元神隨聚隨散、變化無窮之前,便是地仙運使元神出竅,也要找一塊內氣萌生,外氣成形的風水寶地,還要請長輩好友在旁護法,免得一不小心被什麼邪派高人將元神捉去,那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凡人靈魂更是不堪,如果一旦不小心出竅,須得趕緊返還肉身,千萬不可擅自出門,要知道對凡人魂魄而言,清風如亂刀,陽光似火海,再輕微的風也能把靈魂割得支離破碎,再少的陽光所含的太陽真精,也能把人燒的幹幹淨淨。王準現在的魂魄雖然得那珠子之助,已經能夠不懼清風;但隻要還未能化作元神,便難逃太陽真精煉魂之厄。
眼見得玉兔漸漸西移,金烏就要升起,王準真是心如湯煮。就在此時,他魄中珠子忽然一動,頓時王準便感覺一股吸力從下方大江之中傳來,循著吸力王準慢慢向源頭飄去,發現卻是一具死屍,正在江麵隨波飄蕩。
諸君你道這死屍是誰,為何與王準投緣?且容我慢慢道來:話說三百年前,唐皇帶兵一統天下,傳至今日,已有五帝。今上名成器,十六歲登基,禦宇三十餘年。隻因如今大唐國力強盛,四海升平,萬國來朝,遂改年號為元興,加開恩科。消息傳至盛山郡,當中有一人,姓陳,名準,字玄業。這陳玄業原本姓王,隻因喪父,遂隨母姓,自幼飽讀詩書,乃是本州貢生,聞得這個消息,回家對母親說:“聽聞吾皇詔開恩科,招攬賢士,孩兒意欲前往應試,也好掙個出身,光宗耀祖,以慰父親在天之靈。”母親陳氏道:“吾兒言之有理,自古學而優則仕,你若能取得一官半職,封妻蔭子,你父親九泉之下也能瞑目。”於是陳玄業收拾行囊,拜別同鄉,前往長安應試。一路路途艱難,風餐露宿不提。到了長安,應進士舉,陳玄業不負眾望,詩賦策論評價皆為上等,一舉首登龍虎榜,得中進士,跨馬遊街,好不榮耀。後來追思亡父,改回王姓。經吏部選官,除房陵郡竹溪縣縣令,擇期上任。
期間便道回家,拜見母親,言中舉授官及改名事。陳氏道:“我兒果然不負十年苦讀,光耀門戶,說來也巧,那房陵郡太守乃是我遠房哥哥,你的娘舅,你上任之前先去拜會他,也好得個照應,我老矣,房陵千裏迢迢,便不隨我兒去了。”於是陳玄業帶了家書,辭別高堂,帶著兩個健仆,往房陵郡上任。
這一日,行至漢江邊上,眼看房陵郡已然在望,可是江邊四下一望,不見有什麼船隻。正在焦急之間,突然江上駛來一隻小船,身邊仆人變喊道:“那艄公,將船靠過來,渡我們一渡。”也該是玄業命中該有此劫,這一渡,便渡喪了性命。
原來那艄公姓錢名方,本是這漢江邊上打漁的漁夫,偶爾也做些送人渡江的生意。隻因近來漢江之中不知出了什麼事,漁民時常打到一些異常之物,像什麼臉盆大的螃蟹,大腿長的河蝦。這錢方也有機緣,打到了一隻門板大小的黑魚,在魚腹中發現一枚銅鏡,隻要將血滴上去,便能發出一道白光,中者倒地不起,一日之內了無知覺。這錢方仗著這麵鏡子,起了惡念,趕走了渡口周圍方圓十裏的船夫,獨霸江邊,專做打劫過往商戶民夫的勾當。
卻說玄業一行三人上了船,船起幡動,行至漢江中心,這錢方現了惡形,站在船頭對著三人叫到:“你們三個潑才,識相的趕緊交出行囊,跳下江去,否則便吃爺爺的刀削麵吧。”玄業聽罷怒道:“好賊人,我乃朝廷新授房陵郡竹溪縣知縣,你竟敢打劫朝廷命官,不怕千刀萬剮嗎?”錢方聽了,先是一驚,其後惡念徒長,暗自想到:本以為打了個肥羊,沒想到竟然是朝廷命官,本還想饒他們一命,現在看來,是不能留手了。轉念又想:聽這官口氣,卻是還未上任,不如奪了他的官憑印信,我去竹溪縣上任,豈不強似這做賊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