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辦公室裏人滿為患,一場半公開的“庭審”在此舉行。
辦公室非常簡陋,唯一的裝飾物就是粘貼在牆上的一副橫幅,上書“教書育人”幾個行書大字,雖非出自名家之手,卻也錯落有致,疏密得當;用筆厚重卻不呆滯,銜接流暢卻不淩亂,筆斷意聯,遙相呼應,渾然天成,頗有意境。
並非我胡亂的往高處評價,實在是極端“唯物主義”在這個時代還未泛濫,外來文化的衝擊尚處於初始階段,書法的傳承尚未斷裂,書法造詣高深者比比皆是。
橫幅下正襟危坐的周校長約四十來歲,一襲黑色呢子中山裝熨燙的棱角分明,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卻遮擋不住精光四射的眼神,稀疏的頭發無論怎麼精心梳理都掩蓋不住鋥亮的頭皮。
他不緊不慢的端起書桌上的細瓷白色茶杯,掀開蓋子,頭左右搖晃,撅著嘴吹動的茶杯裏升騰起的渺渺霧氣時斷時續,辦公室裏一陣茶水的馨香直往人鼻子裏專。潤了潤嗓子,打著官腔說道:“小黃,怎麼回事呀?”
早就躍躍欲試的黃老師開始義正言辭的控訴,情緒激動就像歇斯底裏的精神病患者,更時不時挽起衣袖向大家展示我留下的罪證,周校長做了個下壓的手勢,她才意猶未盡的停止喋喋不休。
好幾次我都想誠實的糾正她的臆斷,可是母親緊緊抓住我的手,用眼神製止我的魯莽。
為了顯示公正,周校長親自詢問幾個目擊證人。感謝他們完美的詮釋什麼叫誠實,真想衝過去擁抱他們。
就在我為自己即將沉冤得雪而鬆了口氣時,我們的好班長---那個沉不住氣的家夥啊!他帶著哭腔吵鬧著:“我不管,反正就是成鋒凜打我,他還說老師都拍我的狗屁.....”
哎!這蠢貨耍弄心計,挑撥離間,借勢壓人的伎倆早已運用得爐火純青。假以時日成為他父親那樣的領導完全可以預見。
我看見周校長令人不易察覺的皺了下眉頭;廠長夫人惱恨的直瞪眼;黃老師尷尬的將目光望向遠處;幾個目擊證人目瞪口呆;我如釋重負,誰是那個挑起事端的始作俑者呼之欲出。
廠長夫人強忍住心中的不快說:“別吵,周校長知道怎麼處理。”
周校長再次做了個下壓的手勢,辦公室裏安靜下來;他向門的方向揮揮手,配合眼神示意,幾個目擊證人魚貫而出。【這老頭揣度和掌控人心理頗有心得】他站起身來,手指向身後的橫幅,一臉莊重肅穆的說道:“教育國之根本,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小孩子的是非觀尚未形成,具有很強的可塑性,應以教育為主,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你們同意我的看法嗎?”
已經是如此的冠冕堂皇,誰還能說不同意呢!
“你叫什麼名字?”他掌控局勢後,用手扶了扶眼鏡,語氣溫和的問道。
“成鋒淩”我本來想回答你明知故問。
“四年級成績最好的那個成鋒淩,我記得還給你發過獎狀。”他做恍然大悟狀。
“嗯.....”我想說廢話,心裏的抵觸情緒卻已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