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上最先顯現出的是新奇。我想了想,她的結論似乎是好呀!我也會。於是她按照我作過的順序吻了我一遍。我一躍而起,瘋狂地擁抱著她,伏在她的身上,深深地吻著她的嘴。我似乎在教她,她學得那麼快。隻有一瞬間的停頓,她反過來吻我,比我吻得更深更忘情。她撒嬌地呻吟著,用一種隻有聲音而沒有語義的方式表達了她的渴望。天啊,如此單薄的衣服,怎麼能裹得住燃燒起來的肉體呢!她用牙咬掉了我丁恤上的三顆鈕扣,可憐我赤裸裸的胸瞠和她那處女的堅挺的乳房緊緊地貼在一起了。我像鋌而走險的強盜一樣,當時把一切都置之度外了。我桓暴地銜住了她的一隻櫻桃似的乳頭,她驚叫了一聲,但立即又止住了。我貪婪地輪番地親吻著兩隻乳頭……小剌蝟誤會了,汪汪叫著奔過來,在我們周圍轉著圏子,好像要來搭救它的主人。我們擁抱著翻滾著滑沙坡,她再也無法按捺地喊叫起來。我看見她臉上是極為痛苦的樣子,我刺痛了她。我以為我已經很嚴重地傷害了她,想抽身離開她,但她好像覺察到我的想法,她立即更用力地抱住我,尖尖的十指似乎刺入我的臀肌。
我這才知道她臉上的痛苦表情,表現的並不一定就是痛苦,也許歡樂和痛苦的界限本來就是模糊的。我們連連翻滾著,她越來越大聲地喊叫著,用她的小牙齒沒輕沒重地咬我,可我卻一點兒不覺得疼。小刺蝟瘋狂地吠著,齜著獠牙,翹著它那短得不能再短的卷毛尾巴。幸運的是,這時候大海也興奮起來,突然洶湧的濤聲,把我們的撼人心魄的聲音都掩蓋住了。漸漸地,波浪也一次又一次地從我們身上漫過。大海像是一位慈祥而又保寺的老人,把一層一層的被子蓋在我們的赤裸裸扭結在一起的身子上。每一次都被我們掀掉。隻有那銀盆似的月亮光輝燦爛地笑著欣賞著我們,用盡量強而柔和的光照耀著大地萬物。她是那樣寬厚,幵明。後來,大海在我們身上堆滿了浪花,我們已經沒有力量躲開了,我們隻能在浪花與浪花的間隙裏呼吸。當潮水漸漸退去的時候,我和蓮蓮靜靜地平躺在濕漉漉的沙灘上。
小刺蝟也許以為我們已經死了,呆呆地看著我們。過了很久,它才發現蓮蓮在無聲地微笑。它高興地飛快地搖著尾巴,討好地把散落在好幾處的衣褲銜到我們的身邊,蓮蓮氣惱地打了它一巴掌,它莫名其妙地喊著冤跳幵了。蓮蓮很快穿上衣服,從我身邊跑了,背對著我坐在離開了五十步的地方,慢慢地用手梳理著頭發。我像小學生做錯了事似的,忐忑不安地遠遠看著她。她一定在怨恨我,我不敢走過去。我最擔心的是我會因此而失去她,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我突然覺得好冷,這時,蓮蓮從背後抱住了我,她肯定是踮著腳悄悄走過來的,我一點兒也沒聽見,嚇了我一大跳。我反身把她從背後抱起來,她索性把自己吊在我的脖子上,我摟著她在沙灘上旋轉,小刺蝟也學著我們的樣子,獨自人立著轉呀!轉呀!轉個不停……我們像孩子似的爰情遊戲,在我的傷心記憶中,如同一朵血色玫瑰的含苞一一幵放——凋謝。在我們心境之外,時間並沒有停止流逝。我自以為我們的日子和世界是絕緣的,這裏隻有兩個人的路,兩個人的沙灘,兩個人的椰林和星光。我就像和一個五歲的小女孩一起,用沙堆在修砌一座自以為氷恒的神聖不可侵犯的金字塔。看來我當時也隻有五歲。為了那座金字塔,我們曾經常常久久雙手合十,禱告神靈的嗬護。好像我根本不知道海邊有潮,海潮會把無論多麼精美的沙堆一鏟而平似的。沿著海邊,沿著河邊,豎起一座又一座高樓大廈。公路不僅送來了鋼筋水泥,也送來了形形色色的人,送來奇妙的音響,送來珍饈美味,送來各種精美的物品,舉來了完全不同的價值觀念。高樓大廈不是用沙子堆起來的,是用鋼筋水泥建造的。電不是雷雨天的空中一閃而逝的電,是用高壓輸電線傳送來的。各種奇妙的音響不是自在的天籟,怪誕強烈陌生,可以選擇,可以幵關,可以調節,所以具有巨大的不可抵禦的吸引。珍饈美味不但是雞魚鴨肉大米椰子,而是應有盡有。隻要地球上有的,這裏全都有了。
這些本來是不應該疏忽的,我卻疏忽了!今天看來,這是多麼大的錯誤啊!這一切怎麼會因為我的不屑聽聞我的不屑一顧而不存在呢?最大的疏忽還是我對蓮蓮的疏忽,我以為她看到的世界和我看到的完全一樣,我向往的世界當然也就是她向往的世界……我們應該算是最最親近的人了吧?是的我們幾乎每天都能聽見我們同步跳動的心髒。我以為,她在我的眼前是一個全透明的小女孩兒。但我沒想到他和我身相向而心相背,無論我們曾經靠得多麼近,一分離,就越來越遠而至無限……那些山盟海誓,滴血飲酒,當著日月星辰相向注視著的淚眼……她全都會忘得幹幹淨淨。正像狄更斯在《雙城記》裏說的“任何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來說,都是隱晦與神秘的。”我完全失敗了!小娟那聲嚇死人的一聲喊,把我驚得從床上跳下來。接著在窗口看見河灘上的戴茜,戴茜是我心裏的一個謎。我早就在猜這個謎了,一直也猜不出。酒店上上下下沒聽到過一個人議論這個人的一句話,貴妃娘娘這個綽號是我們這幫子“V”給她起的,都知道,都隻能在私下裏嘰嘰咕咕。我打心眼兒裏想結識這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就是不給我們這類人機會。她從不進迪斯科舞廳,也不進任何一個餐廳,她的每一餐飯都是餐廳部主任根據她的意願配好,由專人送到房間裏。隻有去年冬天,她到夏威夷旅行回來的當天,董事長陪著她去過威尼斯水榭,那是一個非常精致的水上小舞廳,特別的彈賛地板,柔軟得就像在舟中。有一個小的管弦樂隊,演奏的全是古典舞熙。這個舞廳一周隻開放六次,星期一不開放。那天是星期一,很明顯,是專門為了她開放的。她輕易不出現,一出現就是前呼後擁,酒店總經理副總經理和幾乎所有的部門經理,都像眾星捧月一樣圍著她。聽說她隻跳了兩支曲子,而且全都是和楊曉軍跳的圓舞曲。等我知道以後趕到威尼斯水榭門口,她已經挽著楊嘵軍,在一大群跟屁蟲的包圍下,又到碧波廊吃夜宵去了。我追過去,在走道上正好碰上。那天晚上我還是認真打扮了一番的,穿了一件袒胸露背的白色晚禮服,胸口肩頭裙擺全都是花邊,左肩上配著一束鮮紅的花朵。我打心眼兒裏覺得得意,以為準能引人注意,我相信,就是戴茜也不得不看我一眼。我要是真的走近她,她好意思會不抬起手來接住我伸向她的手?等到我看見戴茜的時候,我就明白了。她隻在我眼前一閃而逝,我一下就看出她身上的黑色晚禮服非比尋常,後來我才昕識貨的人講,那是大名牌,叫什麼“威莎斯”①,並不花哨,穿在她身上,沒有一處不服帖/每一針都是可著她的身縫的。不要說是她,誰也沒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