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猶如一桶冷水迎頭澆下,驚醒了迷亂中的拖索台。他忽然停了下來,怔了怔,緩緩坐起僵直的身子,將一條毯子拉過來蓋在夏格身上,將頭扭在一邊:“這樣的決定是不是有點太草率了?夏格,你會後悔的……”
夏格起身撲進拖索台懷裏,緊緊抓住他的衣襟,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我不會後悔的!隻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不會後悔!我不要嫁到雅莫去,嫁給一個我根本不認識、根本不愛的人。拖索台,帶我走吧,嗯?”說話間,聲音中已明顯帶上了哭腔,拖索台心中一軟,強將想要再次將她擁入懷中的念頭壓下,終究隻是淡淡的說道:“很多事我們無法預料結果,再等等,或許還有重新商量的餘地。”說完,他輕輕吻了吻夏格赤裸的肩頭,狠心將她抓著自己的手扳開,然後站起身來:“剛才的事,對不起了,把衣服穿好,一會兒我派人送你回去。”然後,頭也沒回走出了帳篷。
在拖索台掀開帳篷簾子的一刹那,一陣冷風吹進來,夏格打了個寒戰,隻是心中寒意比身體上濃千倍,眼淚模糊了雙眼,無盡的傷心與絕望將她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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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索台大人。”拖索台咬著牙走出帳篷,忽聽身後一個聲音說道。
當拖索台回轉身時,隻見一個麵帶戲謔的陌生的黑袍人斜倚在帳篷外,嘲弄的說:“拖索台大人,好戲剛剛上演,怎麼收手了呢?”
拖索台疑惑的問道:“大人是……”
那人從陰影中走出來,冷峻的麵孔滿是笑意,一招手,一隻小小的金雕落在他帶著牛皮護腕的左臂上。那隻金雕雖小,但是雙爪有力的扣住那人的手臂,目光犀利,警覺的望了望四周,灰色的喙如同彎刀一角,脖子上一圈金色的毛,在栗色的羽翅襯托中,盡顯王者風範。
“德魯祭司?”拖索台看到他臂上的金雕幾乎脫口而出,緊接著單膝跪地:“神聖的金雕啊,帶給我那喀智慧與力量吧。”
金雕是那喀的的神獸圖騰,一直都有祭司作為代表為那喀祈福或主持重大儀式,而那喀的族人見到祭司或是金雕都要恭敬行禮。而現在的德魯祭司正是族長哲羅的親生兒子。
“怎麼不帶她走啊?”
拖索台冷冷一笑:“祭司大人還關心族人嫁娶麼?那未免也太忙了吧。”
“是擔心發生戰爭嗎?或是……”
黑袍祭司嘴角微微上挑,另有深意的說,“擔心其他的更多?比如‘那喀第一勇士。’”
拖索台身體一震,黑袍祭司的目光雪亮,像能看穿他的秘密似的。他心中雖然發虛,但還是裝作不以為意的樣子說道:“哼,別以為祭司就可以看到別人的內心。”
德魯有些失笑的說:“那個女孩子算是我妹妹,應該是下了很大決心才做到這一步的吧,是該佩服你呢,還是該畏懼你呢?”幾乎不敢與祭司的雙眼對視,拖索台將臉轉向一邊,說不出話來。
這時帳篷的簾子被掀開,夏格抹了抹眼角的淚奔了出來。德魯連忙後退,再次躲進陰影裏,隻見夏格一邊解開拴寶兒的繩索,一邊對拖索台強笑道:“今天打擾了,你說得對,我們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對策吧。”說著翻身上馬,“就不用送我了,早些休息……”說著再次抹了抹眼角,揮動馬鞭消失在夜色之中。
這是世上除了族長外唯一一個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妹妹麼?還是在五年前見過一次吧,那樣的一個小女孩,真沒想到她竟然有這種膽量。眼前的男人即便帶她離開又能怎樣?還不是四處漂泊,居無定所麼?大漠的女子,尤其是身為貴族的女子,注定是要為部落的興亡奉獻其終生的,這種小小的抗爭能起什麼作用。德魯想著想著不禁微微皺眉。
“拖索台,明知沒有對策吧。”看著夏格的背影漸漸消失,德魯一邊撫摸著臂上金雕的羽毛,一邊問道。
拖索台心中凜然,這個黑衣祭司平日裏沉默寡言,此時如何能每一句話都說到了自己心裏?可他臉上仍然故作鎮定的敷衍著:“祭司大人多慮了。”
“還以為你會帶她走呢,就這麼放棄了,我看到時你別後悔才好。”說著左臂一抖,金雕振翅而飛,而黑衣祭司,嘴角露出一個不可琢磨的微笑,轉身消失在漆黑的夜中。